10.敌机轰炸下逃生
        任慧芳随刘班主的戏班子来到兰溪，先在兰溪乡下演出，几天后转到兰溪城里。兰溪的确比一路过来的所有地方都繁华，请戏班的乡绅财主也多，看客也众，几乎天天都有演出。可是好景不长，这时日军正发动浙赣战役，开始向浙西南进攻，地处浙赣铁路沿线的兰溪难逃厄运。

        来兰溪城的第三天上午，戏班子正在兰溪城东的兰江溪滩上演出。这时正遇枯水期，大溪里几乎没有水，只有积了水的坑坑洼洼，有一片溪滩比较平整，溪滩上的沙石已被绿草覆盖，而且有块突出的天然草坪，正好可以用来做戏台。溪滩上站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他们在看着戏台上精彩的节目。任慧芳的茶摊就摆在戏台的侧边上，不断有人来茶摊买荷兰水喝。王大君坐在母亲身旁的沙地上，用小手抠着地上的细沙玩。

        突然，兰溪城上空“呜呜”地鸣响了防空警报，顿时戏场大乱，马上有人大喊：

        “快跑！日本飞机要来轰炸了！”

        “不要慌，往溪对面的防空洞跑！”

        戏场上的人们像白天见了厉鬼似的，立刻作鸟兽散，戏台上的戏子们也吓蒙了，呆呆地站那儿，愣了一会才跟着人群往溪东面的岸边跑去；任慧芳茶摊这边，喝茶的连茶钱也来不及给就跑了，有的把茶碗一扔，茶碗滚落在地上摔碎了。王大君不知发生了什么吓人的事儿，拽住**围裙角，惊恐地叫道：

        “妈妈，我怕，我怕。”

        任慧芳心里也惶恐起来，但她没有马上跟逃命的人们一起逃，她哄着孩子：

        “洪儿，别怕，妈妈抱你走。”

        任慧芳没像大家一样立马逃命，她仍去收拾茶桶和茶具，一个从她身边跑过的胖女人好心地提醒她：

        “你不要命啦？快去防空洞躲吧，日本飞机马上来轰炸了！”

        胖女人跑后，任慧芳才仿佛回过神来，她也顾不上茶摊了，抱起儿子朝胖女人跑的方向跑去。不料，她没跑几步就被一块石头绊倒了，母子俩摔在溪滩上，幸好没扭伤脚，可等任慧芳爬起抱起儿子再跑时，发现溪滩上人已很少了，人群都跑过了溪滩上了东岸，往防空洞方向跑了。任慧芳抱着儿子拼命地往东面的东边堤坝方向跑去。东山脚下的防空洞离戏场才半里，跑在前头的人们都已钻进了防空洞，后面蜂拥而至的人们源源不断地往防空洞里钻，堤坝上和溪滩上都是逃命的人们落下的包裹、鞋子和男人的烟袋女人的头饰等物品，任慧芳抱着儿子王大君跑在最后面，被他们远远地甩开了，就是前面一个扭着小脚跑的老太也离她母子也有百八十步远。

        王大君仍不知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疯狂逃命的人们，当妈妈也抱着他跟着别人后面跑的时候，他天真地问妈妈是不是老虎要来吃人了，平时王大君不听话时妈妈就用老虎来吓唬他，在他的思维里老虎是最可怕的。

        任慧芳抱着儿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跑着，可是已来不及了，她还没爬上溪岸，这时，天空像霹雳震天响的日军飞机呼啸而来，任慧芳见无处可躲，正绝望之际，见溪滩上有一口积水塘，急中生智，她抱着儿子纵身一跳，跳进了积水塘。幸好水塘不深，水及腰部无大碍。任慧芳让儿子骑到自己的肩膀上去。骑在妈妈肩膀上的王大君，和妈妈一起站在积水塘里，头上却已传来了震耳欲聋像划破天空的轰鸣声，王大君吓得双手抱住母亲的脑袋直把头往下缩。

        逃命的人们一窝蜂似的钻进防空洞的情形，天空中三架日军飞机上的飞行员一目了然，任慧芳抱着儿子跳入积水塘的情形飞行员也一定能看见。但日本飞机轰炸的目标是防空洞，飞机上投下的炮弹纷纷落在防空洞四周轰隆轰隆地爆炸，防空洞瞬间就被炸塌了。里面悲惨的人们无一幸免全被炸死或活埋。

        母子俩都看见飞机扔下的一颗颗炸弹，炸弹像疯狂的怪兽扑向溪东岸的小山上，飞机扔下炸弹后一溜烟跑了。骑在母亲肩膀上的王正任吓得连哭也哭不出声，任慧芳也被吓得目瞪口呆，许久回不过神来，傻傻地站在积水塘里任积水浸泡着。

        王大君终于哭出了声，他哭着告诉妈妈：

        “妈妈，那边烧大火了，还冒着烟。”

        惊魂未定的任慧芳站在水里似乎没听见，还在因恐惧发呆着。王大君受不了了，他觉得自己的手快抓不住**脑袋，整个人要掉下来了，若掉到水里会被淹死的，他哭喊起来：

        “妈妈，我要掉水里了，快上去吧。”

        王大君的哭喊终于唤醒了任慧芳，任慧芳这才知道自己浸泡在积水塘里已很久了，她的肩上还驮着儿子，她赶紧爬上积水塘，弯下腰让儿子自己下来。

        任慧芳回想了一下刚才逃命时的那一幕，觉得脊背上直冒寒气，她知道，几十上百个逃进防空洞的人一下子全被埋在里面了，而她因为抱着儿子逃跑，动作慢没赶上他们，慌乱中跳进了积水塘，却幸免于难，逃出了厄运，因祸得福。当时她弄不明白，她和儿子跳进积水塘，日本飞机上的飞行员肯定能看见，却没朝她母子俩扔炸弹。后来她终于想明白了，也许是飞行员觉得扔一颗炸弹炸死她母子两个草民，不合算吧。

        拣了两条小命，该是值得庆幸的天大喜事，可任慧芳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尽快离开兰溪，回家！这是她最迫切要做的一件事。她来的时候是和戏班子一起来的，现在回去，也要和那帮人一起回去。她开始寻找刘班子和他的戏班子。

        日军的飞机在轰炸防空洞的同时，还往兰溪城里扔炸弹，许多地方的房屋都被炸塌起火了，人也被炸死了。飞机飞走后，大家才敢出来扑火救人，大街小巷面目全非，一片混乱，哭声此起彼伏。任慧芳边叫着刘班主边寻找戏班子的人，可是找了半天都不见踪影，一个都没见到。她的心里便有了不祥的预感，会不会他们也逃进了防空洞？但她更希望刘班主和他的戏班子已经先她一步离开兰溪了。这么一想，任慧芳不再找他们了，因为敌机仍在轰炸，在兰溪多待一刻，就会多一分被炸死的危险。她一刻也不愿多待，将儿子绑到自己的背上，背着儿子匆匆踏上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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