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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城郊的流浪之起源
流浪这个词,本意是在水里漂荡,或顺水势漂游的状态,然后引申为流转各地,行踪无定,居无定所,四处漂泊,可谓流浪。在最后就成为了放浪,放纵,无拘束的代名词。对于我而言,接下去的日子于形则是后两个引申,流转各地进而放浪行无拘束,于心则正如断了的水草顺水漂游,不知何处是归家,于心于形何时得收?
1988年的夏天,与之前没有什么不同,对于那时候没有温度计的家庭,对于温度的判断除了报纸、电视上经常性出现神经错乱的天气预报,人们只能以此为一个基础的依据,何况农村里拥有电视的基数比较少,至于报纸?对他们而言揩屁股可能更合适,所以南村头的公厕里随处可见已然无故牺牲碎片化的报纸,所以大家还是更相信每天清晨起来到阳台去看看天,让肌肤感受一下温度更实在,让呼吸感受下冷热。从信任度占比而言,三七开比较符合当时的惯例,而且以农耕及讨海为主要谋生手段的这里,显然大多数人都具备半个天气预报的功能。而我家拥有相对合理的运气,学校淘汰下来的一台小小黑白电视机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摆进我家客厅,如果信号不好,我就得攀着楼梯到天台上,挨着两层楼高天台边缘,边手持手工制作的天线左一下右一下的摆动,边朝下大吼:“好了吗?”,下面也大吼一声:“还不行!”,等不到楼下父亲的正确回复我就不能下去。可见的是,这对于这一双年少的臂膀是多么有力的锻炼方式。也有值得庆幸的事,我经常可以望见对面农舍里的女孩,或者是屋子里,一盏昏暗的电灯泡下,一个清秀的小姑娘正提笔做作业,还不停的揩鼻涕;或者是夕阳西下的橙色光环下院子里,她约着几个同伴踢着毽子,跳着绳。偶尔听到我和父亲傻瓜式的对答,都会抬头诧异地看着我,我想那绝对不是欣喜,于是对她或她们龇了一排雪白的牙就迅速爬下偷偷的笑,口水都顺着天台边缘往下流,心想:这个时候如果父亲仰头出窗对我大吼该多有趣啊。
当然,如果小黑白电视看不了,教职员统一办公室里还有全校唯一的一台彩色电视机。所以,我们在南村头学校的每一个除夕夜,都是在教职员统一办公室里度过,这是非常公开非常合理的一个现象,充分的体现了当下充满人文关怀的理念:以家事校事党事国的人性化温暖回报。
虽然这是温暖的学校温暖的家,还有一台温暖的彩色电视机,但是我的心终究还是在流浪的路上不得安定,虽然那时的自己不得知。直到50多年以后,总感觉其还在“砰砰砰”强劲有力的回应着自己的年龄,正如日后某个保健品品牌广告词,“60岁的身体30岁的心脏”,鬼知道是不是属于心率过快导致。
南村头盛产西瓜,而且还是南山市特别有名的一个产地,独有的品种:冰沙西瓜,拿几个西瓜吊着沉入井水中放个一两个小时再取出,一刀劈成两半,一人一把勺子,一勺下去入口即化,那天然冰沙的感觉无比透凉,冰凉凉的通过喉咙食道浸透每一根血管,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亏我那时候还年幼处于无毛阶段,但我可亲的兄长的手臂立马可见汗毛根根竖立起来,似乎为这一刻的伸张而感到伟岸,其实我倒是觉得那像刺猬直立的刺,好像立刻就要沁出西瓜鲜红的血液,也正如他以后对我唯一一次的伤害。
假如一颗西瓜无法赶走夏天的燥热,那就用两颗西瓜,两颗西瓜还不够的话,那就去海边游泳吧!用冰凉的海水为我们的肌肤降温,为年少的我们去燥,于是我就穿着一条宽宽松松的短裤,踢着人字拖,套上件小汗衫出了门。那时候的人们和现在不一样,对于孩子放心得很,特别是南村头的村民在家都是敞开大门,出门也就是掩上门啪啦啪啦的走了,可不像后来我再回去的时候,大门紧闭各家走各家的,走个隔壁买包烟门忘了反锁还得哀嚎几声,锁住了财富也就锁住了心的自由。所以,人一旦富裕起来就会像山里的猴子似的,突然得到了很多好吃的它会找个地方藏起来,出门还得时时的回来看看,其他动物经过也得龇牙咧嘴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这不就是门上的那把锁吗?而一旦穷起来会啥也不担心,回来不回来也无所谓,也就是找个地方睡觉,至于回不回来还得另说。
我那时走路的样子自己不得知,但是听母校同学据考证的回忆说,就像一颗小肉球滚来滚去,现在小肉球正滚到南村头靠下坡低段的路口,一个外来户的家里。南山市在未来对外让人感觉是一个非常包容的城市,而现在却不是,他们对于外来户有一种天然的蔑视感,对自己有天生的优越感,正如动物对于自己领地归属一样的害怕,怕慢慢的被侵蚀。所以他们为外来人口起了个名字叫:外猴,这名字从客观角度而言起得很妙,人和猩猩同属灵长目。从外来人口的统称,“猴”字代表认同其同源,都是人类,都是黄种人,都是中国人,但“外”字,则代表侵入自属领地的外来同源,外来人类,外来黄种人,外来中国人,外来南山人,甚至外来南村头人,其实最关键是最后一句。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管在哪个时代这点都是不可能改变,从环境感知、身份假设、年龄段等来分析,我这个外来户肯定也是和一群外来户在一起,被仇恨的人会与同样被仇恨的人成为挚友,却不论被仇恨的原因。后面想来,这一辈子我一直都是属于被仇恨的人,不管从生活环境或者成长环境甚或未来的职业环境均如此,未来我才得知:过度区域化、族群化导致的地域文化与思维才是约束与制约心理以及行为的最大阻力。
滚到一个石头条子垒砌的小宅院,上面红砖黑瓦,一门二进,斑驳的石条缝里就像谁吐了口水导致的绿苔,显得别类的生意盎然。据说这院子是兄弟他爹租赁过来一家子长住,在外做点小生意,同时那时候也不需要落户才能就读公立学校,所以乐得来此落脚。跨进一个小门槛,那两兄弟一个做作业,一个角落里数蚂蚁。
“祥林、祥龙,走走走,热死了,我们一起去海边游泳吧。”我一巴掌下去拍了下祥龙的脑袋,走到祥林桌子前喊着。
祥龙立马爬起来,跳到我身边说:“好啊,我也想去,你看你看,我后背全死透了!”
我看着祥林也不回头的说:“shi,不是si,湿透了!”。
祥林扔下笔也跳起来喊着:“好好好,…”,又瞬间耷拉着脑袋坐下嘀咕一句:“自己去,我会被我爸爸打死的。”
祥龙隔壁跳来跳去的,我看了都烦,他听了他哥哥说的这句关于“死”的回复后开心又得意的说:“爸爸不会打死你的,他就是说说,真打死你了还有我呢,打死了你以后他就会舍不得打我!”
听了这话,祥林也不答,手扶桌子站起来一脚就踹他弟弟一个踉跄,“**!巴不得我**啊!靠妖!”
这一股夹杂着客家口音的本土话搞得我自己也得琢磨三秒才能反应过来,“好啦好啦,游泳而已,我算过了现在正好涨潮,我们去游一会就回来,你爸都还不见得回来。”
祥林琢磨了下说,“那你还是得一会,我这两题做完了就走。”
两三分钟后,我和他两兄弟掩上门,然后就往海滩走去,这就是日常海边讨海村落小孩子的正常举动,南村头8/9岁的孩子谁都不是这样,但是我不一样,第一是因为我刚来不久,第二是因为我父母亲爱我,而我爱不爱他们那时候还无法考究,也不懂,或许是爱或许是不爱?第三是因为我认为海里游泳没啥大不了的,涨潮游泳很正常退潮才不能去,日后的我反而不如那时勇敢。
协同一二好友一起海边游泳的确让人开心,同时也可以不用听到我父亲在学校大铁门边楼梯上的扩音喇叭,“臭弟!臭弟,你在哪里?”其实,他不知道,他不喊我就会乖乖的准时回家,他越喊我就越不想回家。为啥?孩子的恐惧。
三人游泳后,懒懒散散的连续通过两个部队连队的哨岗,穿过一片营区走回南村头下坡低段路口,正在我们三人嬉笑打闹走过来,湿透得连同小孩的隐私都不顾及的时候,远处路口的方向,一阵自行车“滴玲玲”的响声传来,一眼望去,“吱……”,正好是我父亲翻身下车的瞬间,直至今天我犹然记得他那时候的眼神,手扶自行车,眯起一双眼,似乎我都能听到他手扶自行车把柄的手关节,发出“啪啦啪啦”骨关节声响。
他眯着眼凝视着我,我只敢用眼角尾光与其对抗。静默,静默,静默,我感觉静默了一辈子,身上原本湿透的衣服似乎这一瞬间已经被蒸发。
不敢动!不敢动!身边的两位小伙伴在学校里也认识我父亲,更不敢动,因为那时候人民教师是多么崇高及不顾己身而勇于付出的群体。
海风依然在身后吹,炙热的阳光晒得我身上的海水换成汗珠,干透的后背或许都是一斤海盐,垂着头,接下去我也不知会发生什么,如果我能未知未来的话,那一刻我就不会这样处理。
就在这时,祥龙在我背后嘀咕一句,“你会死得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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