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骤然别离2
  背上行囊，他快步走向与林幽兰约定的镇头汽车站。走在乡间的泥泞小道上，两边青幽幽的稻田包裹着他，夏日的微风吹过，掀起田里栀子花醇厚迷人的芬芳。宋壬贪婪地大口呼吸着这故乡清甜的味道，五脏六腑都舒坦极了。这故乡的风、故乡的景、故乡的人，不期然想起如青来，还没和她告别呢，算了，依她的性子哪会轻易放他走？相见不如怀念。宋壬随手摸出烟，点上，学大人眯缝双眼，真要走了？竟然也有小女儿情思的伤感。小路尽头是座山坡，下去就是汽车站。上到山坡，宋壬将这田间阡陌纵横的一片青绿尽收眼底，远处高低起伏的山脉勾勒出水墨淡雅的意境，再回来，不知该是何年了？喉间发酸，自小就向往山外的世界，山那边该是什么风景？真要离去，原本以刚强汉子自居的宋壬也难免悲伤。

  正胡思乱想，耳边传来林幽兰媚人的召唤：“宋壬，还不快走，晚了就赶不到去省城的末班车啦。”

  林幽兰婀娜的身影在等候他，容不得他半点犹豫，还是赶路要紧。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金一和如青！他们遵从师命来买丧葬用品。宋壬！如青惊喜地呼唤着情郎，扭住他胳膊不放。宋壬唬得脸色发青，林幽兰在前，怎可由她胡来？他使劲甩手，要摆脱如青：“干啥子，拉拉扯扯多不好。”林幽兰目光追随着金一，见他阴云密布地哭丧着脸，她不知道金一父亲离世，他如行尸走肉。金一，林幽兰怯生生叫住他。半是幽怨半是痛楚，一腔苦水无人诉说。“幽兰，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金一见到背着行囊的林幽兰与宋壬，大感意外。

  “啊？你们要私奔？”如青被自己的猜想吓住了，她死死拽住宋壬的手，气焰嚣张地质问他，“怎么？你要和她私奔？”又是羞愤又是不甘。拿下幽兰前，宋壬偷偷和如青成了好事，信口开河说要娶她，只是见了林幽兰便忘了她。

  “是，他带我一起走。”林幽兰见不得宋壬临阵脱逃的畏缩样，她走过去替他回答，她觉察这个女生喜欢宋壬，如她喜欢金一。情敌当前，分外眼红！嫉妒、怨恨齐齐涌来，如青控制不了心中喷涌而出的熊熊怒火，她厉声怒叱：“我问的是他，不是你，你别给脸不要脸！”“如青。”金一听她说话不中听，忙扯她衣角。“哼，那好，你就问他吧。”林幽兰并不动怒，从省城的学校，到樊家镇的学校，班上女生们对她美貌的嫉妒、恶毒的辱骂，她听多了，习以为常。她胜券在握，轻飘飘走到一边去。如青见丝毫伤害不到她，气得浑身发抖，她手指戳着宋壬的额头，狂乱地哭喊着撒泼：“你说，我要你亲口对我说，你不是要娶我吗？”“哎呀呀，我说的是酒话，你干吗当真嘛！我现在喜欢林幽兰，不是你。”宋壬不得不做出艰难的抉择，一边是喜欢他的如青，一边是他追求的女神，他肯定选择女神，狠心无情地伤害喜欢他的人。

  “你……你……好……好……”如青手指发抖，她悲愤欲绝，气急之下想冲过去和林幽兰扭打，可又不敢。不，不能就此罢休！猛然撇见林幽兰眼里的柔波频频飞向金一，她撂下宋壬，缓步走到金一身旁，亲热地靠在他肩膀上撒娇：“金一，那你告诉他们，你最爱我，你会娶我！”说完眼睛不住眨动，她要金一配合她演戏，刺激林幽兰，报复宋壬。金一反应笨拙迟缓，他吭哧半天，脸涨得通红，吐不出半个字来。他虽然有那么点儿意思喜欢如青，可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况且林幽兰也在这儿，他不是傻子，他和林幽兰，也不是相互没有过好感。他不愿意伤害林幽兰，可也不敢得罪如青，左右为难，他双手搓揉着衣角，只有沉闷着低头不语。听了如青的一番话，林幽兰脸色灰暗。

  宋壬也吃惊不小，他自以为如青喜欢他，是他跑不掉的女人，哪会想到翻脸比翻书还快。如青见打击到宋壬和林幽兰，好歹出了刚才的闷气，心下舒畅，她轻佻地拍拍金一的脸颊：“怎么啦，你不是对我说过，今生非我不娶吗？怎么，害臊啦？”这话纯粹是无中生有，金一刚想张嘴辩解，如青猜出他的意思，猛然将嘴堵住他唇，他始料未及，呜呜手忙脚乱挣扎着，好半天，才强行将如青推开，他实在不愿意让林幽兰失望。这招果然奏效，林幽兰与宋壬双双变脸，扭头不看。

  “怎么，你不愿意，你不是要娶我当你婆娘的吗？”如青遭金一推搡，甚是下不了台，她恼羞成怒，如受伤的野兽低吼，“老子才不去买什么纸钱，你这个厚脸皮的癞皮狗赖在我家，你滚，滚开！”林幽兰闻言大惊，这才留意到金一双眼红肿，应是大哭过。“金一，出啥事了？”她走近他关切询问。宋壬最担心林幽兰对金一无缘无故的好。他抓过林幽兰的手，语带双关：“都是我的人了，就别多管闲事了。”金一本想和她说自己父亲的事，听宋壬这话，抬头见林幽兰脸色涨红，他有种预感，林幽兰和宋壬关系不一般了，他顿时痛苦万分。如青怒不可遏，轻蔑地冲林幽兰冷哼咒骂：“你也别得意太早，这个男人能抛下我，自然有一天，同样会抛下你！”林幽兰对她明目张胆的挑拨离间报以微笑不语，她也从未想过要和宋壬好一辈子。宋壬听得气急败坏，黑脸涨成紫脸，他咬牙切齿怒喝：“如青，你这样有啥意思？”

  “我干吗，你知道我想干吗，我就不想你好过！”如青跳起来，高声怒喝，一点也不含糊。“金一，金一……”本来就混乱不堪的局面，凭空又冒出赵凤凰助阵。绰号“鬼见愁”的赵凤凰扭动着肥胖的身躯像皮球样滚过来。“你来干什么？”如青双臂张开，挡在金一面前，朝着面色黝黑，五官狰狞的赵凤凰发问。“好狗不挡道，你走开，姑奶奶陪金一，不是找你。”鬼见愁这外号可不是浪得虚名，她是樊家镇头号霸主屠户老赵的女儿，成绩全班倒数第二，性格火暴如莽汉。她可以一拳将捣蛋鬼宋壬打倒在地，骑坐在他身上，搞得宋壬连连告饶，才得以脱身，男生们都怕了她，才送了这一绰号给她。如青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又是在情敌林幽兰面前，负心的男人宋壬眼下，她可不肯吃半点亏，赵凤凰来得正好，当她的出气筒。眼见林幽兰和宋壬一起出走，金一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原本是他们的约定，怎么就成了这般结局？父亲死去，金一唯有靠樊钟梨了，如青再不济，也是师父的宝贝，走了也好，如青没了宋壬，自己的胜算不更大些？了却父亲的心愿也不是没可能，金一这般思量，倒更盼望林幽兰和宋壬快快远走高飞。远远的，一辆公共汽车扬起灰尘，颠簸着开近，金一匆忙向宋壬和林幽兰挥手告别：“车来了，快走吧，你们好好保重。”

  “金一！”林幽兰站立风中，欲哭无泪，满腹委屈，她想和他一起走，可是，现实偏偏不会轻易满足愿望。“上车，幽兰！”宋壬巴不得逃离这是非之地，趁机拉紧林幽兰上车，车门砰地关上，屁股冒出一股黑烟，扬起漫天灰尘。车窗内，林幽兰的俏脸，紧紧贴在玻璃窗上，泪水弄花玻璃窗。金一见到她这可怜巴巴模样，心中惨然，他张大嘴，想要说些什么，车子早已扬长而去！他傻站着，浑然无力，一连串的事接踵而来，父亲去世，林幽兰离去，他通通无能为力。

  “金一，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就这么轻易放走他们，你安的是什么心？”如青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满脸鼻涕眼泪。“哎哟喂，你还胡搅蛮缠哪，人家亲爹死了你不哭，这会子哭号个啥？”赵凤凰见如青灰头土脸滚在地上的狼狈样，兴高采烈拍掌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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