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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宫花寂寞红1
世事难料,樊家镇上著名的二流子、不务正业的宋壬,衣锦还乡后,成了抢手的香饽饽,众多媒婆踏破门槛跑来替他介绍对象。
貌似光鲜的背后,是他羞于启齿、一事无成的真相。在外的这些年,为了一夜暴富,他被做传销的女友洗脑,将辛苦打工挣来的钱,心甘情愿地全部投进买了产品。他深信不疑他们在做一件有益人类社会发展的伟大事业,是一夜创造财富百年难遇的大好机遇,崇高的职业荣誉感与自我**幸运感,将他焚烧并激情乱射。他天真地游说爱钱如命的父亲,要将亲老子拉入团伙。
信心百倍地以为父亲会和他一起加入这个产生千万富翁、亿万富翁的团队,遭到老奸巨猾的宋远山断然拒绝:“我从不相信天上掉馅饼,倒是掉铁饼砸死人的事多!”宋壬此时心中、眼里只剩下暴富,嘲笑老爹的话不过是拒绝他的借口。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宋壬变本加厉,向身为传销集团高管的女友学习,在网上以恋爱的名义发展下线。打着谈婚论嫁的幌子,工作、生活两不误。
好景不长,两年后,传销团伙捣毁,主要成员统统落网。宋壬因祸得福,他光顾着谈恋爱,将发展下线的光荣任务抛诸脑后,反而侥幸逃脱。怀揣破灭的发财梦,宋壬灰溜溜如丧家之犬到人才市场应聘销售工作。他到每一个地方都干不长久,四年下来,一事无成,空手而归是正常的。好在他是宋远山的独生子,是他老子经营了大半生“远山茶馆”的接班人,勉强也算位富二代。
放眼望去,整个樊家镇上还没结婚的适婚男子,就他与金一了。物以稀为贵。身无长物,除了生得面容俊朗以外,能与宋壬抗衡的金一,优势着实不明显。无钱无貌亦无前途,仅剩能说会道的宋壬,习惯了玩世不恭,或者他生来就如此。他秉承着钱财赚来花,女人用来哄的观念,女人,钞票,去留无意,穿梭在滚滚红尘中,潇洒自在。可这些媒婆们都给他介绍的什么样的女孩嘛,简直是侮辱他宋壬的智商,低估他宋壬的品位。不是在工厂上班的普通打工妹,就是乡下平庸的大龄女青年,论样貌、气质,均属芸芸众生的庸脂俗粉。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不要说与林幽兰比了,就是如青,都差一大截。宋壬彼时不可抑制地想念如青,对她的情思如黄河之水滔滔而来。
从相亲开始的期盼到失望乃至最后的不抱希望——大多数未婚女人都自命不凡,以为自己具备独一无二的优秀潜质,而忘却认识自我的本真。宋壬决定再也不见那些巧舌如簧的媒婆们,虽然他自己也属巧舌如簧之流,舌灿莲花的功力,甚至比媒婆们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他自认为他与媒婆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他可是在外面见过大世面,且有所作为的人,岂能同日而语?要想知晓如青近况,他还得去见传闻中在寺庙专心习画的金一。
迎着五月的晨雾与小冷风,宋壬向松山寺走去。哼,**竟然成了画画的艺术家,看不出来嘛。就他那熊样,能画啥子画?走在通往寺庙崎岖的山道上,宋壬气哼哼地扯着山间野草,满腹嫉妒、羡慕、恨。半山腰处,宋壬叉腰吐气,手搭脑门,眺望这风光无限的松山寺,苍柏青翠的林海,掀起松涛阵阵,脚下的狗尾巴草在风中摇摆,毛茸茸地撩人。嗨,这乡坝头的景色就是比不得沿海风光的波澜壮阔。宋壬比较着,瞧不起乡村的野情小趣。抬头瞥见斜对面突起的大石块上有人影蹲在地上,他来了兴致:谁在练功不成?是金一在写生。自父亲离世后,他就辍学不读书了,跟随樊钟梨学画,平时两头住——师父家、松山寺。辍学习画,大半因了如青。
那日,金一回到师父家,就遭如青一顿劈头盖脸的借机发疯怒骂,他窝囊地忍气吞声,拐到师父逼仄的画室,缩在墙角,暗中默念苏轼的《留侯论》:“古之所谓豪杰之士者,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父亲曾对他说过,人的胸怀,都是被委屈撑大的,能忍是天底下最难的事,可真要忍得住了,也就没啥事做不成。
如今,他的吃住拉撒全仰仗这里,挨顿如青的骂,又何妨?金一想通这个理,刚舒坦些,耳边又传来如青更为尖利的呼喝:“你不就是个癞皮狗,赖在我家不走,还要我家养你,供你读书,哼,天底下也就我爸这样的糊涂蛋,菩萨心肠。”他坚持骂不还嘴。再说了,他理亏,现实如此,往后这读书咋整?吃住也就罢了,读书再要人家资助,就说不过去了。如青的骂声使金一醍醐灌顶。他决计不读书了,遵从父愿,好生习画,日后养活自己!
他唰拉开门,气壮山河:“你别说那么多,我不念书就是了。”以为这样就封住如青的嘴。哪能呢,如青憋着老大的一股气呢,宋壬跟林幽兰跑了,金一又不帮她,赵凤凰还来欺负她。倒霉的事,全被她碰上了。她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性子。逮住金一的软肋,她就折腾不休:“你以为不念书就算了?你不吃,不喝,不拉?哼,没良心!”
“我……我……我怎么就没良心了?”金一当真了,话也不利索。“哼,你有良心,你当着宋壬那混蛋、林幽兰那娼妇、赵凤凰那丑八怪时怎么对我?你还好意思说是我父亲的徒弟吗?你不帮我,就不是个有良心的人!”如青逗他乐子呢,她才不管他念不念书呢。“好,好,我没良心。”金一哭笑不得,斗嘴说不过她,那就躲她,干脆关上门,将如青挡在外面,置之不理。
樊钟梨回家撞见女儿闹事,高声训斥她,算是做给金一看:“你这混账的东西,又惹是生非,还不给人家道歉去!一个女娃娃家,怎么就不学好,专学那撒泼撒野的乡下妇人?”金一在房内听得明白,师父回来了,他不可装傻,定神调整状态开门,神色自若招呼:“师父,回来了?”
“金一,别理她,怪师父,太溺爱她,没了女儿家的规矩。”樊钟梨看好这没父母的孩子,拍打他的肩,安慰他。“啊?爸,我究竟是不是你亲生的?竟然对外人那么好,呜呜呜。”如青不干了,躺在地上打滚撒泼。她嫉妒父亲对金一的体贴关怀,对自个儿的亲生女儿严厉要求,她想不通,偏激地认为是父亲的错。樊钟梨神情尴尬,素以书香门第自居的家庭,却养出个没教养、缺文化的女儿,说出去都丢死人了。
“哎哟,你快给我起来!”他气得浑身哆嗦,羞愤地站立不稳,四下张望,寻找打人的戒尺。“师父,师妹还小……”金一夹在两人中间为难,手心是师父,手背是师父的掌中宝。“气死我了,这个死女子,没王法了,以后咋个嫁人?”樊钟梨脸色煞白,揪住如青的衣领,巴掌举在半空,哆嗦着久久落不下去。金一慌忙拉走如青,附耳劝慰:“你就说句软话嘛。”
“**!都怪你,现在你来当好人了?你给老子滚远点!”哪曾想,如青才不领情呢,她挥手甩掉金一,抽抽搭搭掩面哭泣,跑到房里反锁门。“你看,我惯出的好女儿!”樊钟梨瞪着紧闭的房门,无奈地摇晃着白发丛生的头,神色无奈且衰败,“金一,不管了,我也管不了,任由她去吧。”金一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安慰身边这位中年丧妻、在樊家镇上德高望重的老人。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总算是亲身体会了,寡言良久,他最终鼓起勇气,向樊钟梨道出心声:“师父,我……我不念书了,跟你学画。家里的活,以后我来做。”说到最后,金一没了底气——还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呢。“你决定好了?也好,也好。”樊钟梨并不意外,他伤脑筋的是女儿如青,金一读书不读书,还真不当回事,再说了,他将金一收留下来,也是一份天大的人情了。女儿靠不住,这金一权当老天爷送来的儿子,好,很好。樊钟梨的怒意消去了一半。至此,金一就名正言顺入住樊钟梨家,大部分光阴留在寺庙,与如青是眼不见心不烦。“原来是你小子呀,金一!”宋壬爬上高地,见到金一几乎未变的背影,兴奋地抡起拳头朝他胸前就开捶。
“哈,宋壬,是你小子回来了,这些年也不联系下老同学,不够意思哈!”金一回转身,宋壬的大胖脸活色生香地在眼前眉飞色舞地晃悠,他也惊喜地大呼小叫。“才回来没几天,我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你,我的第一次就交给了你,还不够意思?”宋壬不改浪荡公子哥的本性,坏笑着胡乱说。“哈,你小子,见识了外面的花花世界,本性还不变么!”金一也回他一拳,男人间的友情从来都是赤裸相向。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风流本性,不可变,不然这样的人生了无意趣!快说说,你怎么住松山寺了呢?”宋壬的观点,非常人。他摸出红双喜烟,扔给金一,很是不解金一的古怪举动:大好的青春岁月,不去虚度,不去颓废,枉为男人。说来话长。金一捡起烟,并不急于抽,他夹在耳上,起身、运气、蹬腿、下腰。“哟嗬,会功夫了?”宋壬咂嘴惊叹,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撑地,双腿伸展,要比拼下。“这不是功夫,是普通的养生术,我跟空性大和尚学了点皮毛,就是人人都能练的招式。”金一停止动作,腼腆地笑着解答。“啊哈,好小子,你的下半身问题解决没?”宋壬做事向来目的明确,直奔主题。“我,下半身?”金一搞混淆了。
“嗨,呆子,直白点,就是你有女人没有!”宋壬的用词,充满着让人吃惊的深度。“宋公子,能不能好好说话?此处可是佛门净地,积点口德。”金一恍然大悟,脸皮涨得通红。“嗨,呆子,我是六根不清净的俗人,别和我提这个。我相信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宋壬满不在乎的无赖嘴脸,金一无可奈何。“我现在是没爹没娘的孤儿,这几年多亏了师父收留,要不然,我也不晓得自己会在哪里,命运不济。”金一点燃香烟,在宋壬面前对坐叹息。
“咳,你这是平白飞来天大的好事,还不知足?想想,吃住都在樊家,莫非是樊老头看上你,要收你当上门女婿?天上掉下个樊妹妹呀,多大的艳福不知足!”金一的变故,在宋壬听来,又是另一番好处,金一的伤悲,在他看来则是另一种变相的炫耀。“如青?她哪会看上我?”金一本与宋壬对视,听见如青,他目光呆滞,望向远方,远方空旷无垠,只有寂寥的群山环抱。“为啥子?”金一的这张面孔,看不出喜怒哀乐,反倒勾起了宋壬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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