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四年（中） 考场上的爱情 (2 / 3)
        我第二次考研失败的那个春天，他进了北师大现当代的复试。复试前，他很认真的问我，面试见老师应该怎么称呼，要不要鞠躬，我知道他已经考了很多年，有点范进中举的意思了。他果然没考上，就调剂到了华中师大。

        他从武汉回来，路过北京，我请他吃饭，安慰他说那个学校不错。之前他准备调剂的时候还怂恿我也去调剂那里。

        后来他每次路过北京都会来见我。他说那儿的老师除了他导师都很渣，学生更渣。他还说自己经常去办公室自习，那里的条件比图书馆和教学楼好。有一个年轻教师看他不顺眼，想赶他走，他就跟那个老师干上了。最终也没退让。

        还有一次他见我的时候很高兴。他说自己恋爱了。我说师妹?他说是的，不过是网上认识的，一个加拿大的华人。小姑娘在多伦多读本科，爱好者。还说她要回国见他，家里人不同意。再后来他见到我的时候，我问起，他却说分手了。

        我考上南开那一年，他来人大读博。那年，他三十二了。可是我也26了。对于这个学长，我在心里始终没有认同感，虽然他和我一样出身下层并且为自己的命运搏斗。因为我始终认为他只是一个小知识分子，我看不起小知识分子。当然，我也同情他，同情他把学术看成人生的最高价值，同情他被统治阶级奴役而又自以为拥有“独立人格”的可笑处境。我不能不对统治阶级的高明统治折腰。

        我上了研究生之后才对统治阶级的高明手段更加清晰，可以用一个八十万的国家项目以整理民族文化遗产的名义让这么多文科教授做牛做马，皓首穷经，修理哪些早该被历史淘汰的文化垃圾。

        那个春天，我还在红学社认识了一个很投机的学姐。社团组团去央视录一个节目，嘉宾是一个过气的女明星，唱过87版电视剧《红楼梦》主题曲的。那个学姐看起来很慵懒，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后来大家伙聊天，我说了一个什么观点，她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回来的地铁上，她主动跟我说她是学德语的，在读硕士，我立刻表示自己是个德国文化迷。我们找到了不少话题。还知道了她本科在上海外国语大学读的。

        后来有一天她约我去北大咖啡馆谈什么。我到了咖啡馆，跟她聊了会儿。她问起我的起居，我说住在清华，她说自己一直想去清华看看，我说改天你去清华我当导游。她说不用改天了，问我下午是否有空。我说自己一整天都没事。于是我们欣然起行，步行从西南门绕了清华主干道转了一大圈。

        那是至今为止我人生最愉快的一次交谈。我们谈论了自己的童年。她是山东人，父亲是军人，母亲是大学教师。她还说起小时候在海边生活，对大自然和各种动植物很有感情。这让我感到很亲切。我说人的出身对性格影响很大，还说她很独立有主见。她说自己从来不怕事，还说起了中学时跟同学发生冲突，自己的表哥怎样为自己撑腰。我当时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跟别人发生冲突，不敢跟家里人说，只好偷偷研究《三十六计》的事，真是啼笑皆非。

        我们还聊起了鲁迅和曹雪芹，歌德和贝多芬。她说自己读过很多遍《鲁迅全集》和《红楼梦》，每次都有新的发现。我说起了歌德和贝多芬的公园散步，说起了面对对面走过来的公主皇后，歌德和贝多芬不同的表现。我说自己中学的时候觉得歌德懦弱，现在却变了，更尊敬歌德“发乎情止乎礼”的高贵和谦逊。她表示赞同，说自己对歌德作品的理解也有一个过程。她给我解读了《少年维特之烦恼》和《浮士德》。

        天黑了，我说要请她去清华食堂吃饭。她委婉的谢绝了，坚持要请我去校外吃好吃的。可是她对清华南门并不熟悉，去北大太远，我们就在附近一家贵州菜饭店坐下。说起毕业后的打算，她说自己秋天就要去德国读博了。我说像她这样睿智的女性一般人驾驭不了。她笑笑说，她的男朋友在欧洲。我怅然若失，不过还是用轻松的语气夸赞了她的男友，说他真有福气。

        后来有一次她在外地给我打电话让我帮她取快递。我还快递的时候她还没吃饭，我已经吃了，她非要拉着我再吃点。我就陪她吃了点东西。再后来她就去了德国。

        差不多一年后的冬天，晚上十一点多，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那时候我已经没有她的号码。她说了自己的名字，我想起来了，跟她寒暄了一会儿，她问起我，我说还在考北大。她表示很诧异，劝我工作。她说自己最近要回国，我说来北京的话，我请客。

        再后来，我们就没有了联系。我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了，除了人人网。可是，人人网，大家很久都不用了。

        那个春天我发现北大的图书馆可以凭外校学生证付费进去。当然费用很低。我就开始了将近一年的北大图书馆生活。我每天早早的去办阅览证，有了阅览证很方便，我可以凭阅览证自由出入北大，不用专门登记。根据规定，阅览证每天都要还，否则要根据天数补罚款。我为了早上不用登记就故意不还，刚开始我第二天去还，后来我就干脆一连两个星期都不还，有一天我的卡刷不了了，就去办卡处，我本以为交了罚款就没事了，结果换来了**的严重警告。

        从此我就不敢拖延了，而且常常害怕一不小心忘记还卡而焦虑。

        北大图书馆的书很齐全。图书馆里自习的妹子也很有气质。可是总有一种发霉的味道，也许是历史太悠久，旧书太多了。图书馆的中间有一小块露天的园地。园里种了些竹子和野草。我看书累了，就下到园子里，看看竹子和野草。秋天的时候那些野草会开花，金黄色，像菊花的小花。我记得有一天上午我下到园子里，碰见两个女工在拔那些野花。我就说，它们多美啊，能留下么？她们犹豫了一下，说是上面要拔的，她们也不想。我就说如果上面问起，就说图书馆自习的学生不让拔，她们想了想，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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