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龙藏渊底心惶惶 (1 / 2)
        李太后和王淑儿闲聊着宫里外的趣事，不知不觉天色渐暗，自己这些年来除了管教万历外便醉心于佛学，已经很久没与人聊得如此投机。子时左右，在一个小太监来报说万历还在太庙中跪着后，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太后，您已经罚陛下不吃不喝跪了近六个时辰了，再这样下去，怕是会伤了龙体呢。”淑儿没再为李太后梳头，而是屈膝坐在小马扎上替她捶腿，一见有机会便帮着万历说情。

        李太后嫣然一笑，仿佛看透了淑儿的小心思：“他如此对你，你倒是老好人不记仇！好，咱这就去看看他吧。”淑儿俏脸一红，忙起身为李太后整理好凤冠服饰。

        一行摆驾太庙，走进殿中，看着神情恍惚的万历，李太后甚是心疼却任要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皇儿想的怎么样了？”

        万历木然的回过头看向母亲，他双目无神，嘴唇干涸，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话道：“儿臣有罪，请母后责罚。”说罢伏身叩首。

        “看在你跪了六个时辰的份上，先起来说话吧。”李太后见他态度诚恳，也不愿再让他多受皮肉之苦，谁料万历却像没听见一般，依然垂头跪在那儿，纹丝不动。

        “皇儿？”接连唤了几声都不见他有所反应，李太后忙伸手去扶，可只轻轻一碰便见万历浑身一瘫，倒在了地上。

        “快扶陛下起来，传太医！快传太医！”殿内登时一片混乱，王淑儿首先作出反应，号令起发着呆的内侍。

        一大群人前簇后拥将万历送回了乾清宫，眼前的一切让李太后心惊肉跳，自己无非是想小惩大诫，但倘使真弄出了什么意外，可就是弥天之祸。直至御医再三承诺万历只是受了惊吓再加上体力不支晕厥过去并无大碍后她方才得以稍稍安下心来。常言道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坐在万历床前，李太后心如刀绞，就在她自责之时，一个小太监来报，说是宫门卫士传信，张阁老已至京城。

        “持我令牌，让张先生来慈宁宫见我。”恋恋不舍的又看了一眼沉睡的万历，李太后最终还是狠下心来起身回宫，同时心里默念道：“我儿，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为娘的苦心。”

        张居正在途中收到爱子受伤已在弥留之际的消息，便令戚金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京城。刚进城中，得知政修在宫里养伤，他还琢磨自己一介外臣，深夜入宫不合礼法便传来了太后懿旨。

        进宫路上，张居正从小太监口中打听了近些天发生的事。自己摄政多年，大半精力都放在了这位少年天子的身上，眼看一番心血即将付诸东流，又想到爱子生死未卜，他的情绪瞬间变得焦躁。

        到达慈宁宫时，天边已泛起鱼肚，李太后风寒未除又折腾了一天，已是强弩之末，只能勉强打起精神正襟危坐于主殿之内。待到行礼赐坐一切落定，李太后率先开口道：“张先生一路舟车闹顿，本不该再打扰，可事关我大明江山社稷不宜拖延，还望勿怪。”

        “太后言重了，此乃老臣分内之事！”张居正目若冷霜端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气氛格外压抑，李太后垂在膝盖上的纤纤玉手微微颤抖：“政修这孩子本宫一直喜爱，本便想着将栖霞许配于他，只可惜眼下出了此等意外啊。”

        “犬子愚钝，承蒙太后错爱！人各有命，自有天定，非人力所及也。不过，老臣听闻陛下近来屡屡失德，非明君作为，不禁深感忧虑，敢问太后以为该如何是好？”

        李太后心头猛然一颤，强挤出了一抹微笑，徐徐言道：“皇上固然犯了错，但也已受到了应有的教训。依本宫看，不如再以张先生的名义责令他下一封罪己诏，择吉日于太庙召集文武，当面诵读。”

        殿内陷入了沉寂，张居正斟酌了片刻后，颔首作揖：“如此也好，亡羊补牢，未为迟也，但愿陛下不会辜负了太后的良苦用心。”

        “好，那就如此议定。眼下离天明尚还有段时间，淑儿！你引张先生去探望一下张公子！”张居正告退后，李太后闭上双眼瘫软在椅子上，伸手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努力平复下紊乱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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