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就这么生活07 (1 / 2)
        在这往后的日子里，没发生什么什么值得纪念的事儿，大家依然平淡无奇的度着，唯一值得高兴的是费劲的身体慢慢得以康复起来，总算对得起“健民公寓”这名字的初衷。

        余下里，大家情绪都很沮丧，而在这年的深秋，我跟费劲，曹爽在深入简出中，也渐渐明白了很多道理。岁月的消磨中，我明白了往后这种毫无意义日子还将继续，一摊死水将是常态，只要对未来的期望少了，失望也就定然没这么多，而费劲在这段日子里彻底了断了联系未分手女友的愿望，他也逐渐意识到他们的感情还不足够牢固到能经得起大半年考验而不破的可能，或许等再次相遇，她大概已经结婚生子了，这让人巴望着不现实的期待更让人痛苦，与世隔绝的环境是容易让人对时间产生偏差的，所谓度日如年，而这大半年的时间远比十年的光阴厚重，费劲觉察到了现实，也逐渐开始接受这个事实，纵然不接受，也并不能改变什么，并且天气渐渐的凉了下来，费劲此时更迫切的已不是热情，而是保暖，甚至主动穿起了秋裤，这是一个明显的“成熟”信号，“什么叫成熟？就是在没人逼迫的时候，你会主动穿起秋裤了！”，这是一个男人的蜕变，即便这蜕变似乎对赤裸裸的现实无足轻重，但对费劲来说，至少为接下来的“寒冷”做好了行动上跟心理上的准备，这总是好的。而我对恋爱已经不抱期望了，现在只想暴富。曹爽反倒是我们当中最看得开的，对未来的态度比我们乐观得多，因为驾照的重新考取，给了他新的目标，加上停车位也解决了，简直一切都如他所愿，自然少了很多烦恼，他常宽慰我们，让我们看开点，往后的日子总会好的，春天总会来的，我跟费劲想着秋天以后还有漫长的寒冬，没迎来冬天的春天是比较遥远的，能否挨过这个冬天都是个问题，所以对春天也不过是我们眼前无奈的期待，而期待这种东西对我们的现状实在是没什么帮助。

        最近又开始失眠，潜睡中很容易被惊醒，尤其是在半夜时分，自从我发现了我所住的公寓里有了老鼠活动的身影后，失眠便有了更充分的理由，你如果问我失眠的时候在想什么？我会说真的是在想睡觉。这些对于费劲跟曹爽似乎没任何影响，可能是我对外界的变化总是过于敏感吧。

        自从我们搬进了健民公寓，似乎就很少看到人，也许是我们深入简出的关系，总是选择在尽量不引起关注的时候出门，或者是半夜，或者是清晨，这让我们越来越觉得这像是座空楼，唯一让我们感知这楼层绝对不只有我们几个租户，就是等电梯的时长，我这人一般上楼从不走，因为有电梯，可两栋楼一辆电梯，实在是有些供不应求，等待电梯的时间够我上下楼两三个来回了，因此我们多半选择走楼梯，这对费劲的康健有了极大的帮助，康复的过程让他越来越有了生命的张力，情绪仿佛也在这段时间恢复过来，经历过病痛的人才更加珍惜得来的健康，从“四肢不勤”到“四肢健全”，费劲经历了残疾到健康的转变，似乎思想也伴随着康复从阴郁与低潮中解脱出来。

        说起这个公寓也是奇怪，平日里很少看到行人，到了天气稍微温和点的傍晚，外面就异常热闹，甚至有时候阳光的午后屋外也能凑满不少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正如房东所言，这很出乎我们的意料，在这段时间里，我们才渐渐摸清楚这里的情况。原先这里是打算作为重点开发区，打造一条连接郊区与市区的纽带，如果成功，便顺着这条经济发展路线一路盖起楼，炒热这块地皮后，政府又有了经济增长点，开放商又有了钱赚，银行又有不少贷款流水，人民又可以背负巨额房贷开心的住进新居，大家高高兴兴，达成所愿，然后的然后经济一路向上，gdp又可以一路高涨，也顺便盘活了经济建设。这本是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规划。可说到这个项目本身，是按房价走势而建，只是没想到建完一半，才觉察到这地方过于偏僻，严重影响了大家购房的欲望，前期的预售出了问题，完全卖不出去，无奈开发商回笼资金链断了，不得不中途申请破产，导致这项目被搁置，之后政府一直想找人接盘，但没人再看好这个项目，最后的最后，政府索性就拨出一小部分财政，给烂尾工程做了个善后，并把养老院的一部分压力转移到了这里，这也就是为什么这里基本都是老年人，而很少看到年亲人的原因。

        如此看来，这里就相当于半个养老院了，而我们几个年轻人竟然住进了健民公寓。不知不觉提前过起了养老院的生活，想想也是种无奈。当然，这不完全属于政府主导，也有不少主动搬过来住的老年人，大家年龄相仿，生活习惯相近，共同话题自然就多，唯独我们这三人跟这个大环境格局格格不入，跟外面老年人丰富多彩的活动比起来，我们倒更像是来养老的，要说好处也是有的。唯一的好处就是，身处其中，才让我感觉我们尚且年轻。

        时间就仿佛如蜗牛般缓慢，日子一天天的煎熬着，对人性是一种莫大折磨，在**中，费劲开始自学广场舞打发时间，刚开始是被广场舞的音乐所扰，然后莫名的看着楼下的大爷大妈心有所动，后来是试着手舞足蹈，再然后他竟然能跟楼下的广场舞大妈打成了一片，不得不佩服费劲的合群力，虽然跳的“花枝招展”，但贯彻着脸皮厚的精神，与这些精神抖擞，仿佛活动一下筋骨都能活个一百来岁的大妈们熟络得不行。因为医生说，要彻底恢复健康，就得多运动，这对身体健康有帮助，为了身体健康，同时也为了更好的提高广场舞技巧，费劲凭借着老成的外貌成功打入了广场舞内部，渐渐的跟大妈大爷熟络起来，接下来日子里，费劲有事儿没事儿就投身到广场舞的事业中。这倒也好，两个人的无聊总好过三个人的面面相觑，曹爽因为时长有课，费劲已然有了打发时间的去处，就唯我显得无所事事。在费劲在广场舞的过程中也常常能打探到不少消息，小道的，大道的，八卦的，有一句没一句的，时间消磨得到挺快，经过一段时间的厮混，我们了解到这里确实有一个老年人活动中心，户外活动只是一小部分，大量的反而是室内活动，比如打牌，麻将，书法，象棋，还有一个大型活动室，可以举行各种球类比赛，且还会不定期举行一些娱乐内容，业余生活丰富多彩，这极大的激发了我们的好奇，因为老年人的生活离我们还有些距离，生活中也绝少能参与其中，小学的时候学校倒是举行过去敬老院做公益的活动，但这就好比广告促销，是有时效性的，就如法定假期，如果没有这些固定的假期提醒，我想很多日子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只是假期赋予它意义，相对于意义，其实我们更在乎的是能放几天假，而不是这一天对我们的意义是什么。

        在跟大叔大妈的交流中，费劲深受喜爱，觉想不到费劲在年亲人中受到的委屈，在老年人中得到了释放，大妈们觉得费劲这人老实，就邀请他跟着他们老年团去赚外快，在得知除了健身，还能赚外快，费劲喜出望外。这两全其美的事儿怎么能拒绝，费劲欣然答应。其实所谓的赚外快，就是一群大爷大妈跟**开发商之间的默契合作，偶尔帮忙发发传单，赚个打的费，当然更大的业务就是与**商之间协调沟通，佯装成购房的买主，参与抢购，营造出一种繁荣的假象，这业务有时候按人头算工钱，也有按团体算，平均一人有几十块到一百不等的收入，这对经济上本身就入不敷出的我们来说，实在是种额外的恩赐，费劲因为长相老成，很快就打入内部，融入其中也不容易被识别，加上表现也比较积极，得到大妈的一直称赞。这些工作我跟曹爽没没参加，因为看着太过年轻，不足以有说服力，“年纪轻轻的哪儿来的雄厚资金去买房？”，很容易被一眼认定在弄虚作假。虽然曹爽说，他老爸有钱，勉强也是能首付一套房，但他显然对此不屑一顾。炒房团的工作比较稳定，因为要时刻保持“房事”的热度，营销的“炒作”是必要的，不然怎么能让人们愿意主动背负上这沉重的债务。因为这工作，费劲也有了些微薄的收入，日积月累的活动，让沮丧的生活有了点憧憬，虽然也明白只是暂时，但这暂时的收获足以让我们对未来有了些遐想，可见我们的日子实在没什么其他指望了，就这样，费劲便练舞边练“演技”，一切都是如此的理所当然，恍惚中我们也有了一点能熬过这冬天的希望，然而，这种“理所当然”的状态并没能持续多久。

        因为费劲本来才康复不久，天天跟着大爷大妈一起跳广场舞，主要是为了打发时间罢了，时间似乎也并没有多难熬，但不想，有天因为争抢最佳地盘，两波广场舞大妈产生了分歧而大打出手。因为“健民公寓”本就没有什么明确的活动小区，唯一有一小片广场，往日空闲，两拨人基本是错开起舞，可这天，说巧不巧，因为停电，整个活动中心的“活动”无法进行，又下来一波练舞的大妈，双方对地盘互相争持不下，便由斗舞变成了武斗，看着广场舞大妈打成一片，费劲觉得作为这里最年轻的“年亲人”，自然有劝架的义务，以为凭借着自己尚且年轻的资本，主动充当和事佬义不容辞，但由于他谈判技巧的中立，导致双方都不满，不巧让双方矛盾更加激烈，导致互相动起了手，于是在互相拉扯的过程中，大妈们安然无恙，反倒是费劲不仅被扭伤，手臂还直接骨折，没想到中国大妈的精神力比现实中好，远没有公车上的老弱病残，恨不能跳跳广场舞个个身强力壮，长命百岁，万幸的是费劲的腿已完全康复，不至于被抬进医院，至此费劲算是无形中得罪了所有人，而经过这事儿让费劲对广场舞也没了兴趣，因为他发现广场舞的强身健体的效果对自己并不明显，且自己这体格在广场舞大爷大妈面前毫无优势，甚至相差甚远，严重打击了自信心，就他这个体混迹广场舞大妈中甚至会影响整个团队的平均水平，混入大爷大妈的那种成就感也荡然无存，似乎即便是年轻本身给他的优势也毫无意义，这给了他很沉重的打击。这只是其一，其实别的还好，最大的问题是他的伤势对他赚钱的事业影响太大，由于打了石膏的手臂引起了开发商的注意，觉得这严重影响了求购团的形象，对“房事”是一个很不好的预兆，残垣“断臂”对售房太不吉利，除非费劲有断臂维纳斯的魅力，否则不再让他参与这种赚外快的活动，从此费劲仅有的财路也断了。

        经此一事，让我们也认识到，身体健康是如此重要，更加认定身体是“本钱”的革命而不是革命的本钱。在不长不短的日子中，费劲先是断了腿，如今又断了手，之前是感觉他走路“费劲”，如今又是拿东西“费劲”，还真如其名，我跟曹爽看着他，不住的摇摇头。

        就这样休养了一段时间，费劲从“费劲”中渐渐的不那么“费劲”，康复的进度比想像中快，没了广场舞的欲望，时间又变得漫长起来，因为这短暂的工作中，虽然在身体上付出了“断臂”的代价，但在思想上费劲找到了自我的价值，至少让他感知到自己尚有工作的能力，毕竟没有工作，就没有收入，而没有收入，我们眼前即将迎来冬天的日子将更加难以为继。费劲觉得该做些什么，我表示赞同，对比费劲的热情，有时候我反而觉得自己是个废人，他好歹对生活还保持着向上的斗志，而我已经在时间的消磨中，意志消沉了。

        就这么浑浑噩噩好几天，直到费劲突然萌发了找工作的想法，费劲觉得寒冬即将到来，而自己的斗志热情尚在，不能这么无所事事，得做点有意义的事儿。曹爽十分同意，我起初比较反对，因为我们还未完全摆脱潜逃犯的嫌疑，而且我们不能使用**，容易暴露目标，又没有**，找工作简直是天方夜谭，但考虑到费劲难得的热情，不愿意打击他的积极性，便勉强同意，在接下来的几天我们试着在网上投了不少简历，都石沉大海，没想到首先被打击的是我，以及我们想靠着自己赚钱的信心，正当我们不包有希望的时候，接到一个面试通知，费劲问他们“招多少人”，对方说“只三个人”，问：“对入职者有什么要求”，对方说：“主要是招兼职实习，没有工作经验要求，不需要****，只要面试通过就行”，费劲喜出望外，这种事儿仿佛是上天特殊的眷顾，费劲顺便介绍了我跟曹爽，而曹爽因为还要上课，本意是不去的，但想着为未来创业打基础，就陪我们去看看，顺便了解了解职场是怎样的。

        找工作的过程无疑是痛苦的，而面试似乎也没多简单，由于很久没有参加过面试了，费劲跟我都有些忐忑，这就好比搁在货架上的肉，任人挑选，很不喜欢这种被人指指点点的感觉，可事到如今还是要做出妥协，他套上了他那件唯一完整的长袖体恤，在镜子前看了看，觉得实在不搭配，摸摸胡茬子跟蓬乱的头发，觉得有必要改变一下形象了，于是自己动手剪个刘海，只是手艺太差，剪刀刚拿到手，一个哆嗦，失手给剪缺了个大缺口，我跟曹爽看他头上扎眼的缺口，一脸触目惊心，“什么情况，对生活失望也不能自残吧，犯得着亲自动刀吗？”我说，“看来得到理发店修理一下了”，费劲颓丧着脸说，用一种无可奈何的眼神看着我，我觉得这个样子去确没什么胜算，于是只能怂恿着去理发店补救，我们驱车来到一个靠近面试地点的附近停下，附近一派荒凉，周边是破败的瓦房，旁边耸立着几栋十分不景气的楼层，高高低低，杂乱无章，也不知道这边是在拆迁维修，还是在拆迁破坏，在弯弯曲曲的小路旁，看到了一间孤独的理发店，要说孤独，那是因为一阵排的档口，唯独只有这家门店的门是开着的，来到理发店坐在镜子前，理发师瘦瘦高高，穿着一件修身的皮裤皮衣，一言一语中完美的诠释了“骨感美”的内涵，整个状态像吸过毒的病患，“想剪什么样的，长点还是短点……？”，说着，脸上硬生生的挤出一股让人心酸的笑容，对他来说，在没什么肉的脸上挤出笑容显然有些困难，“看上去精神点就行”费劲说，他看了看，又皎洁的笑了笑，左边看看，又右看看，完事便拿起剪刀在他头上飞舞起来，不一会的功夫剪完了，看着镜子里稍微显精神的费劲，似乎没之前那么颓废了。

        终于能体会为什么女人一不高兴就喜欢购物，饮食，美容了，突然改头换面，跟平常的生活节奏不一样时，是会有种新鲜的愉悦感，就算只是片刻也是值得的，这种改变虽不至于让你脱胎换骨，却能让你暂时错以为自己有从头再来的勇气，这就是有钱人的好处，可以用花钱让自己有片刻存在感，价值感，当然对于穷人来说，这种消费显得有些昂贵。

        到前台付款的时候才知道，这份愉悦的价值，“怎么这么贵，你们这是在欺诈消费者”，费劲愤怒的说，前台化着浓装的发廊妹谄媚的白了一眼说，“这是我们正常消费，跟你服务的是我们这儿的技术总监”，“那也要不了85吧，总不总监还不是你们说了算，我也没说让总监剪呀”，“你也没说不让总监剪呀，我们这儿还有更贵的呢，店长剪一次128呢”，我们听得瞠目结舌，曹爽在一旁坐着翻看无聊的杂志，看到我们在理论，便凑过来，发廊妹无精打采的说，“要不你办张会员卡吧，可以打折优惠，85有会员卡的话就只用20”，“这是打折还是打骨折”，曹爽说，“你们这是抢啊”我说，此时从后门出来几个杀马特青年，带头的冲着我们说，“对，我们就是抢，消费了就得给钱，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开张了，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我犹豫了一下，一看这阵容，没完全的胜算，毕竟费劲康复没多久，战斗力基本可以忽略不计，“那你们这办卡怎么个办法”，曹爽问道，“充值有赠送，最低充50”，我一摸自己头发，也确实该理发了，直接从口袋里掏出50给她说，“那我们再理个发”，说完把钱放到桌上，于是我被安排在镜子前，理发师在头上纷飞起舞，很快就理完，我们走出理发店，丢下发廊妹孤零零的伫立在前台。回到车上，曹爽说：“这年头理发店也能碰到黑店”，费劲说：“这世道就这样了”出来后，仔细回看了一眼这家店面，实在是小的可怜，惊讶于十几平米不到的大小是如何容纳这么多人的，空荡荡的摆设里展露着孤独，周边也毫无生气，不时会有种荒郊野岭的凄凉感，我跟着费劲曹爽不敢久留，谁知道这苍凉的地方会杀出什么其他“妖怪”，我们快速的逃离了现场，奔着面试地址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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