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苏秦下山行合纵 白起一战封杀神
        苏秦披黑裳乘高车面见惠王，说惠王曰：秦四塞之国，被山带渭，东有关河；西有汉中；南有巴、蜀；北有代、马，此天府也。以秦士民之众，兵法之教，可以吞天下，称帝而治。秦王曰：毛羽未成，不可以高蜚；文理未明，不可以并兼。其实为方处死商鞅，惠王心恶游说之士，托辞打发。苏秦此行未果，钱财将尽，复归家中。时苏秦甚饥，求嫂舍以糠食，嫂蔑其人，不与。苏秦仰天长叹：今妻不以我为夫，母不以我为子，嫂不以我为叔，皆苏秦之过也！忽然想起下山之时先生赠书并附言“仔细研读，必有作用。”于是苏秦闭门研读《太公阴符》，至夜疲倦，苏秦乃引锥刺股，血流遍足，复而诵读。幸二弟阴助其生活，一年精其所要。欲别兄父妻嫂，复至秦说于惠公，忽转念一想，倘若此次再无功，有何颜面再见宗族。若不至秦，方使六国合纵以孤秦势，方可自立。于是二弟阴尽其财赠予苏秦，助其东行。苏秦泣曰：若兄功成，必以百倍偿之。言讫两下泪流而别。

        行至燕国，面见燕文公。文公知苏秦亲至，降阶迎之谓苏秦曰：吾闻君习于鬼谷，必怀经天纬地之才。今吴起相楚，孙膑在魏，寡人欣羡之至，子既前来，必恭听高论。苏秦感文公礼遇，尽说其言：

        燕东有朝鲜、辽东，北有林胡、楼烦，西有云中、九原，南有嘑沱、易水，地方二千馀里，带甲数十万，车六百乘，骑六千匹，粟支数年。南有碣石、雁门之饶，北有枣栗之利，民虽不佃作而足于枣栗矣。此所谓天府者也。夫安乐无事，不见覆军杀将，无过燕者。大王知其所以然乎？夫燕之所以不犯寇被甲兵者，以赵为蔽其南也。秦赵五战，秦再胜而赵三胜，秦、赵相弊，而王以全燕制其后，此燕之所以犯寇也。且夫秦之攻燕也，逾云中、九原、过代、上谷，弥地数千里，虽得燕城，秦计固不能守也。秦之不能害燕亦明矣。今赵之攻燕也，发号出令，不至十日而数十万之军军于东垣矣。渡嘑沱，涉易水，不至四五日而距国都矣。故曰秦之攻燕也，战于千里之外；赵之攻燕也，战于百里之内。夫不忧百里之患而重千里之外，计无过于此者。是故愿大王与赵从亲，天下为一，则燕国必无患矣。

        文侯曰：子言则可，然吾国小，西迫强赵，南近于齐，齐、赵强国也。子必欲合从以安燕，寡人请以国从。于是资苏秦车马金帛以至赵，说赵王曰：

        天下卿相人臣及布衣之士，皆高贤君之行义，皆原奉教陈忠于前之日久矣。虽然，奉阳君妒而君不任事，是以宾客游士莫敢自尽于前者。今奉阳君捐馆舍，君乃今复与士民相亲也，臣故敢进其愚虑。

        “窃为君计者，莫若安民无事，且无庸有事于民也。安民之本，在于择交，择交而得则民安，择交而不得则民终身不安。请言外患：齐秦为两敌而民不得安，倚秦攻齐而民不得安，倚齐攻秦而民不得安。故夫谋人之主，伐人之国，常苦出辞断绝人之交也。原君慎勿出于口。请别白黑所以异，阴阳而已矣。君诚能听臣，燕必致旃裘狗马之地，齐必致鱼盐之海，楚必致橘柚之园，韩、魏、中山皆可使致汤沐之奉，而贵戚父兄皆可以受封侯。夫割地包利，五伯之所以覆军禽将而求也；封侯贵戚，汤武之所以放弑而争也。今君高拱而两有之，此臣之所以为君原也。

        “今大王与秦，则秦必弱韩、魏；与齐，则齐必弱楚、魏。魏弱则割河外，韩弱则效宜阳，宜阳效则上郡绝，河外割则道不通，楚弱则无援。此三策者，不可不孰计也。

        “夫秦下轵道，则南阳危；劫韩包周，则赵氏自操兵；据卫取卷，则齐必入朝秦。秦欲已得乎山东，则壁举兵而乡赵矣。秦甲渡河逾漳，据番吾，则兵必战于邯郸之下矣。此臣之所为君患也。

        “当今之时，山东之建国莫彊于赵。赵地方二千馀里，带甲数十万，车千乘，骑万匹，粟支数年。西有常山，南有河漳，东有清河，北有燕国。燕固弱国，不足畏也。秦之所害于天下者莫如赵，然而秦不敢举兵伐赵者，何也？畏韩、魏之议其后也。然则韩、魏，赵之南蔽也。秦之攻韩、魏也，无有名山大川之限，稍蚕食之，傅国都而止。韩、魏不能支秦，必入臣于秦。秦无韩、魏之规，则祸必中于赵矣。此臣之所为君患也。

        “臣闻尧无三夫之分，舜无咫尺之地，以有天下；禹无百人之聚，以王诸侯；汤武之士不过三千，车不过三百乘，卒不过三万，立为天子：诚得其道也。是故明主外料其敌之彊弱，内度其士卒贤不肖，不待两军相当而胜败存亡之机固已形于胸中矣，岂揜于众人之言而以冥冥决事哉！

        “臣窃以天下之地图案之，诸侯之地五倍于秦，料度诸侯之卒十倍于秦，六国为一，并力西乡而攻秦，秦必破矣。今西面而事之，见臣于秦。夫破人之与破于人也，臣人之与臣于人也，岂可同日而论哉！

        “夫衡人者，皆欲割诸侯之地以予秦。秦成，则高台榭，美宫室，听竽瑟之音，前有楼阙轩辕，后有长姣美人，国被秦患而不与其忧。是故夫衡人日夜务以秦权恐愒诸侯以求割地，故原大王孰计之也。

        “臣闻明主绝疑去谗，屏流言之迹，塞朋党之门，故尊主广地彊兵之计臣得陈忠于前矣。故窃为大王计，莫如一韩、魏、齐、楚、燕、赵以从亲，以畔秦。令天下之将相会于洹水之上，通质，刳白马而盟。要约曰：‘秦攻楚，齐、魏各出锐师以佐之，韩绝其粮道，赵涉河漳，燕守常山之北。秦攻韩魏，则楚绝其后，齐出锐师而佐之，赵涉河漳，燕守云中。秦攻齐，则楚绝其后，韩守城皋，魏塞其道，赵涉河漳、博关，燕出锐师以佐之。秦攻燕，则赵守常山，楚军武关，齐涉勃海，韩、魏皆出锐师以佐之。秦攻赵，则韩军宜阳，楚军武关，魏军河外，齐涉清河，燕出锐师以佐之。诸侯有不如约者，以五国之兵共伐之。’六国从亲以宾秦，则秦甲必不敢出于函谷以害山东矣。如此，则霸王之业成矣。

        赵王曰：寡人年少，不曾圣听。今闻君言如醍醐灌顶，寡人敬以国从。乃饰车百乘，黄金千镒，白壁百双，锦绣千纯，以约诸侯。惠王闻苏秦得势，合纵燕、赵，悔不当初，问于公孙衍。衍曰：苏秦合纵，岂是燕、赵？吾观之欲合六国也。今趁魏、齐、韩未合，又与楚盟，当逐以击之。他日六国事成，秦出函谷关难矣！秦王点头，使公孙衍带甲二十万攻魏。魏王闻之，遣公孙喜为将亦率军二十万御秦。时诸国合纵未成，且惮秦、楚连横，无有出兵助魏者。秦、魏两军战于伊阙。

        话说公孙衍与公孙喜本为兄弟，皆上郡人氏，即后世所称“犀首”与“犀武”也。时二人皆生于盗贼之家。然公孙衍从孔子门徒，因有教无类，衍得以袭儒法。行虽痞，性为君子。公孙喜从司马穰苴门徒，以儒无用轻之。二人一儒一兵皆入仕途，各从文武。时上郡有佳人名白台者，与公孙衍相互爱慕，常弹琵琶与公孙衍舞剑。公孙喜心下嫉之，建勋位列公孙衍之右，然白台亦嗤之。公孙喜遂阴挑魏、赵之隙引两国交兵，又于魏侯前进言遣公孙衍至赵讲和。趁此间隙，公孙喜强霸白台，女誓死不从奋力抗之。公孙喜心下一横，手刃白台。公孙衍不辱使命与赵息兵，及归国魏侯以悬黎赏之，公孙衍拜谢归家见白台已死，万念俱灰，辞官不做，立琵琶于庭前，取腰间明珠弹山雀。后人以《盗将行》纪之。公孙衍闻得此事乃公孙喜所做，张发嗔目，誓为爱人报仇，遂入仕于秦以待时机。

        今公孙衍见魏王遣公孙喜为将，昔日横刀夺爱之景浮现于前，真可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公孙衍于城下叫骂：竖子安敢一战！吾欲解夺爱之恨！公孙喜亦提抢出马，谓兄曰：你我之事，今日当有了断！两人皆令各军观望，有救主者，定斩不赦。公孙衍手持金凤银枪对公孙喜挺枪便刺，公孙喜亦提长马一字刀也是举刀便砍，战二十余合，公孙衍不支，欲拍马逃回，公孙喜在后穷追不舍。正在这时，阵中一人厉声曰：休伤吾主，快来受降！原来是一位少年将军，头戴六道束发琼华冠，体挂碎金虎纹霹雳袍，身披狮面吞头阆风铠，腰系五泉冰晶碧玉带，谿子随身，手持银镗，座下疾风骐麟马，众人视之，乃白起也。只见白起拍马便迎公孙喜而去，公孙衍见状，奔于白起之后隐于阵中。公孙喜见一少年将军拍马杀到，笑谓之曰：黄毛小儿休得逞能！白起嘴角一扬，更不答话，直取公孙喜。

        白起怒目含威，手举银翼流风镗照头便劈，似有千钧之力，公孙喜忙以刀挡之。战不三合，白起直削公孙喜首级。秦军见状皆振臂高呼。魏军折了主将，闭门不战。公孙衍为谢白起救命之恩，将随身佩剑“七星龙渊”赠与白起。传说这七星龙渊乃剑宗“欧冶子”与“干将”联手所铸，观之如登高而下望深渊，缥缈深邃如巨龙盘卧，剑气凌人，神鬼莫挡。传至隋唐，为避高祖李渊讳，改“渊”为“泉”，谓之曰“龙泉剑”，此是后话，暂且不提。却说白起得七星龙渊谓衍曰：白起非贪利少信之人，实因慕将军高节。今将军以宝剑赠吾，岂非信任不终耶？公孙衍对曰：子诚多虑尔。正所谓宝剑配英雄，相国、左庶长皆名号矣。两军阵前，秦人皆惧公孙喜，独君面无惧色且敢与之一战。气魄、胆识、武功皆非常人，此剑可谓寻得明主矣。今心结已了，吾当全力辅国而无私怨矣，待班师之日，定当于秦王面前极力荐将军，以为秦大用。白起感公孙衍知遇之恩难于言表。

        自公孙喜命丧白起之手，魏军以偏将龙贾守城，亦是避战不出。公孙衍命秦军强攻几次，皆是箭如雨下，折了不少人马。白起进曰：吾有一计，可全歼魏军，只说如此如此，公孙衍点头，即付兵权于白起，拜起为主将。白起令秦军撤退往大梁方向，魏军见状不知何意，心下惶恐。及秦军行至雒阴，因雒阴兵少，秦军轻下。于城上点烽火告于伊阙，龙贾闻雒阴告急，遣五万大军救援。白起早已将十几万秦军伏于要道，只等魏军前来。及魏军行至雒阴，白起率十几万秦军一齐杀出，五万魏军哪里抵挡得了，战死四万，一万俘于秦。白起命三两魏军回禀龙贾，只说如此如此，并以二十人换上魏军衣物随从。及至伊阙，告于龙贾曰：秦军不下伊阙以虎狼之师往大梁方向去矣，吾等皆死战得脱。龙贾大惊，向韩求救，以保大梁割二城说之，韩出兵四万与魏联军，合十九万之众往救大梁。韩、魏联军行至雒阴，白起命秦军按兵不动，放过前队，只等粮草辎重一来，举全力歼之。至酉时，前军将过，白起见无辎重，无有行动。等亥时，粮草车马皆于眼下，白起以火箭为号，围歼联军粮草。前队已过，救之不急，秦军十万之众轻下辎重运回雒阴。大军粮草被劫，全军慌乱，龙贾深知不能久战，调头回雒阴欲夺粮草。白起早已做好防御工事，联军久战不下。时过三日，联军久不能食，已生内乱。白起见机亲率秦军出城，杀得联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连那一万降军尽皆坑杀，生擒魏将龙贾。伊阙之战秦军全歼韩、魏联军二十四万，海内震动。正是：

        左庶出身势未孤，银河豪气画长弧。

        龙渊剑指长平处，一战定局封杀神。

        未知诸侯有何行动，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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