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课:残雪断桥(09) (2 / 2)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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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课:残雪断桥(09) (2 / 2)
        做好人和做坏人也一样。

        谁都不说话,不像单位开大会,大家进去挑个自己满意的座位。仍然是围了一圈,座位上提前摆好了名签,又是完全打乱了,好像没有什么规律,但我怀疑他们每次都是精心设计好的。文博士跟我隔了一个座位,我能闻到她的香水味,夹杂着中间柳园大叔身上的大粪味。

        圈子中心是一张方桌,上面是红布覆盖大概三十厘米高的方块,其上是透明玻璃盘子,盘子里摆着一颗硕大的绿色透明玻璃球。

        落座以后,那球就只能仰视。指导作画的老师——其实不算指导,因为是全由自己——说:“大家随便画,只要动笔,不管是大红大绿还是五彩斑斓,不管是精心构思还是糊抹乱涂,都是自己的作品,都是自己灵魂的展现。如果突然没有了情绪,就看看眼前的水晶球,透明能够让人直达内心,透明能够激发人的智慧。”

        我拿笔随手在颜料上抹一抹,也没管什么颜色,又在其它颜色上抹一抹,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套路。反正看见右手的薛胜武在用调色板,他手法专业,我马上意识到他应该本就是画家。但他一直在调,我已经没了耐心,只好开始上手,先在纸的中间点了个点,也分辨不清到底什么颜色,更不清楚下一笔是该提还是该抹。玻璃球里空空洞洞,映着对面窗户模糊的倒影。

        突然想起王右军的《兰亭集序》,起首的一个字有八种写法,俗称永字八法,里边藏着书法的秘籍。我只会一种,点是已经有了,当时就顺势写了下来。颜料毕竟不是贡墨,画笔也不是狼毫,线条是胡里胡茬的,让字体也尴尬扭捏起来。实在是难看,顶着看了好一会,不知该怎么补救,又去摸颜料,然后照着原来的笔画刷边,那一点就成了锤头,左右的撇捺像两把生锈的刀。

        抬头看看,也有埋头作画的,也有盯着玻璃球发呆的,屠夫在侧面靠门的位置,装模作样涂涂抹抹,一本正经的,如果他真有一把刷子,我倒怀疑他日常就是拿着血水当颜料不断练习的。薛胜武已经画了一团,却看不出什么东西。

        小楚是在凳子上屁股扭来扭去,我现在怀疑他有临场尿急的综合症,但他没有离开,或许等待屠夫的发声。柳园大叔纸上一片全绿,像是一篇菜叶子,我看了他几次,先是一小片,后来越来越大,终于要填满整张纸,还是一片。文博士也很专注,大概高学历的女士都是精通艺术的,我想她的画笔是不是也喷了香水。

        无明和廉先生被桌子挡了,看不清楚,但可以想象,他们肯定是认真作画的。钮钴禄的坐姿不雅,可能是腿太长,脚分的太远,就碰到了沈进兵的架子,沈进兵咳嗽了三次,他才收回脚,过不大工夫,又伸了过去,他还时不时地挥一挥画笔,沈进兵就既要防他的脚,又要防他的笔。剩下的一位,却是很长时间都在发呆,引得我也间歇性地发呆,以至于突然忘记了他的名号。

        但实在无聊,又不能拿字当画,于是胡乱抹了颜料,在永字的缝隙里随意的涂抹,权当是抽象派的作品吧。里边涂了个大概,又太显平淡兼突兀,然后又加颜料,从字的中间猛力抹出几笔,这就做好了外边的铺垫,又在外边浓墨重彩。

        正途得兴起,忽然听指导说“收工了”,就像还没答完的考卷,怏怏地被收走了。可是还没有署名,等下一次要带一块方印来,恐怕这是我在世间少有的艺术作品呢。扭头看到薛胜武收拾好几支画笔,一直以为是备用的,现在才知道是一并要用。

        画作连同所有的工具都被收缴了,出了门,就又复归于无。

        一个接一个出门,虽然挨得很紧,但都互不认识,连搭档都是遮遮掩掩。为了遵从导师的纪律,不暴露细节,搭档就更要装作不认识。就像我对老胡一样,不只不可引以为友,还要竖指为敌,踏上一只脚。

        但我怀疑这种风气被他们带入到常规的生活当中去了。周末在商场的时候,从试衣间出来,偶然看到小楚,看着他紧跟着一名女士走过来。他正朝这边瞅着,看到我,愣了一下,我以为他和我打招呼,不料他却转身慌慌张张离开了,连同来的女士都抛弃了。我下了一层楼,转了一圈又遇到那位女士,也是慌慌张张的,希望她不要受了互助会这种风气的传染。小楚大概是已经隐藏起来了。我不忍心揭穿他。

        所以后来我就练就了一项本领,即使在路上遇到熟悉的人,也可以心安理得地装作不认识。我不知道对面的人,是不是也入过什么会。大家互不干扰,轻轻松松。假如哪天谁吃了谁,都不要跟我提起,我见不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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