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课：残雪断桥（09） (1 / 2)
        谭先生在被捕入狱的时候，是已经想到固有一死的了。他的被捕被杀，实际上也是一种杀己。他的死重于泰山。他在狱中想起了张俭和杜根。不解风情的小资们不屑于咀嚼典故，只当这是两味中药，我到希望他们吃了能医治好软骨头的毛病。

        而老胡直到死，估计也没有想到谁是始作俑者，他明摆着是替罪羊，但是没有证据也没有权利证明自己是替罪羊。他只能当勇敢者，当谭先生为康梁顶罪，这是大无畏的无名英雄精神。而我自然不会让火烧到自己身上，在第一时间，就加入了讨伐老胡的行列。不由得想起谭先生的诗，我也故题新做，“望门遭逐丧家犬，忍死须臾去胆熊。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窟窿。”

        如果暴露，我就是丧家之犬，而他们肯定是要痛打落水狗的。老胡是没有须臾的机会了，我却只能忍耐，但是就像关在笼子里等待挤胆汁的狗熊，肚子里插着铁管，每天欣赏着自己体汁流淌。我的刀自然不会横向自己，哪一天总要把哪个恶棍戳个透心凉。他日得逞凌云志，可笑宋江像豆腐。

        对于惩处恶棍，我不是单纯的想一想，做做阿Q的梦，我是设计过具体计划的，甚至还作了物资和工具的准备。有什么手段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呢，首先想到的是使用放射性物质，但是这属于高科技范畴，不好操作，而且市面上也不能轻易买到原料。所以就想到最简单的下毒，也不需要什么高明的毒药，通用的毒鼠强之类就最好，实在不济，蟑螂药也行，反正恶棍与老鼠蟑螂同属一类，也算是死得其所。即使死不了，让恶棍能够药个半死，再吓个半死，也算达到了我的目的，恐怕也能让很多同病者额手相庆。还好毒鼠强很容易就买到，也不需要身份备案一类。

        但后来这个计划居然流产了，还没有来得及设计线路和套路。精心备下的毒鼠强，早晨出门的时候就忘记揣进衣兜了，计划好是要随时备用的。此事纠结了一天，下班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药，却不见踪影。

        家里又没有其他人进来，能够未经允许就进来的，只有小偷和老鼠。小偷偷走也有可能，因为我所谓精心准备，是做过多重伪装的，找了各种药品包装的样式，设计出一份精美的说明，美其名曰清心明目散——因为美女每每大庭广众之下宣扬自己肝火上溢、泪干目涩，——功效当然是胡编乱诌，天花乱坠，又自创了一个神医名号，文字转换成图片，加上水印，再转个角度，让其刚好位于折叠插包后展现的一面，表明神药出自名门，绝非假冒。

        如果真是小偷偷走，他看了我的说明，不管是自用还是拿去巴结他人，自然是“我不杀坏人而坏人非因我而死”，也算我使坏心办好事，无意之间替天行道。假如有人有幸中弹，也不需找我算账，冤有头债有主，他做了某人的替死鬼，就该找某人抵偿。当然也不用当心警察找上门，做包装的时候，我是戴了塑胶手套的。

        倘若是被老鼠叼走，它自己或全家享用了，正是物尽其用、死得其所，只好便宜了它全家。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小偷毒死了他人，又供出了药的来源。但其实也没必要，又没有什么凭据，自然可以一推二六五，反正这屋里没有可偷的东西，应该没有其他把柄在他手里，纵然有，也可以死不承认。

        除了毒鼠强，我想不到其它更趁手的东西。所有的利器，都会见血，而我对于血是深恶痛绝的。而且恶棍需要死，但我却不能在场，不只是为了有不在场的证明，更是为了自己不愿意面对死亡，以及其它与死亡有关的东西。什么花圈、黑幛等等都要避而远之，更不用说棺材和尸体。所以我现在对恶棍都是避而远之了。一群行尸走肉而已，每走一步，都散发着刺鼻的腐臭味。

        有时候我倒希望屠夫突然掏出一把刀来，冲我来一下，这样也可以促使我下定决心。但是没有，屠夫没有带刀，他只是拿阴沉的脸色给我威胁，或许也是等着我爆发。

        学习画画是一件轻松的事。因为导师说了，个人都是表达自己的内心，不管画的如何，都没有好坏高下之分，谁也不必在意有谁来搞黑幕，也不用绞尽脑汁去巴结谁。况且我还是有点绘画功底的，小学的时候，跟村里的大姐学画花鸟鱼虫，就是照着大娘们纳鞋垫的图样，后来就给大娘们做图样，虽然后来就跟绘画绝缘了。

        但佛说凡事随缘，人生就是缘来缘去，聚散离合无非是缘，生死杀戮无非是缘，今天我与画画是再续前缘，跟毒鼠强也可以。

        屠夫说人和人的关系其实就是吃和被吃的关系。当然吃有很多吃法，精神上吃，前途上吃，健康上吃，反正是将你所有的东西，一点一点咀嚼干净，稍微讲究的还要一人三吃，先切割你的事业大快朵颐，然后摧毁你的心灵来熬汤，再折磨你的肉体当做饭后的甜点，他们拿舌头清点着牙缝里的肉渣，一边欣赏着血肉模糊的艺术。

        食物本来只是为了果腹的，但是现在却成了一门艺术。口腹之欲是无关饥饿的，有的只是为了满嘴留油、舌上生花，有的却是为了虐杀，满足变态的感官需求。恶棍属于后一类。

        因为是自由无主题作画，所有的备料都一样，这正印证了一句话，所有人生来都是一张白纸，当你漫无目的地拿出画笔，随手蘸了一点颜色，在纸上涂点的那一刹那，许多的事情似乎就被定轨了。随后的一切似乎都离不开这开始的一点。除非你撕了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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