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课：残雪断桥（06） (2 / 2)
        入冬的风当然很冷，而我还穿着半袖衬衣。路边的杨树、柳树、银杏树都光秃秃的了，连草丛里散落的叶子都是猥琐的、干枯的。扬起的尘土呛到喉咙里，一阵恶心，想吐又吐不出来。湖边的水像是干净的，但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是谁在耳边聒噪？是还没有死绝的秋虫，还是在荒草堆里取暖的野猫？天上的云里似乎传来缥缈的号子，呜咽呜咽的，像谁家在哭丧。云里飘下来的，不知道是雨还是雪，黏黏糊糊的，腥臭腥臭的。滴到身上，抹开来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湖边。水是已经浑浑沌沌了，也泛着腐臭味，夹杂着泔水的酸味。但这味道又比尘土卡在喉咙里的好一点。还是想吐但吐不出来。趴在栏杆上，水里是稠糊糊的一团，泛起的白沫，泡泡一个个地爆裂，像小鬼的眼睛。

        在梦里，我是清醒的，因为这梦太过离奇。

        懵懵懂懂地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醒了过来，脖子卡在椅背上，刺骨的疼痛。导师仍在娓娓而谈，但他的每一句话，我觉得都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学员们也都各想着自己的事，没有一个人看我。除了文博士，我觉得她一直在注视我。导师正好站在我们两中间，正好给了她光明正大地偷窥我的机会。

        莫非他们又是故意设计好的。导师说“最后一位”的时候，我看见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文博士，大概他们也像我一样，希望早点结束吧。但“为什么是她”，我问自己，就跟潇潇问“为什么是我”一样。如果一切都是有天注定的，那么人的生死也是无需计较的，但在生和死之间，可以玩味的很多。倘若一天，我是说倘若，我真的杀了某人，那杀人和被杀，是不是都是注定的呢？就像事先设计好的一样。

        文博士冲我笑了一下，又转圈扫了一眼，以诡异的口吻说道：“我要和你们中的某一位上床。”

        我是还在懵懂着的，所以反应迟钝，但是看到大家居然都无动于衷，就有点惊诧莫名了。大概坐了半天，每个人都有憋不住的体验，生理需求战胜了精神需求，我现在倒是怕他们对我敢于公然睡觉产生嫉恨之心了。当然，精神刺激的抗体也起作用了，杀人的话都听过了，其他的都无需惊诧，或许他们已经听过更加刺激的呢了。

        但她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是诡异的口吻，实在与甜蜜的内容不称。这算是一种温柔的威胁吗？

        食色性也，但对这种动物最本能的需求，导师显然没有充分准备。他没有直入主题，倒是给大家讲了一部叫做本能的电影，但啰啰嗦嗦讲来讲去，我也没有明白，是在赞扬本能的纯洁呢，还是在贬斥本能的愚昧。

        当目的不是目的的时候，那过程本身就是目的。我是坚信这一点的。所以这样的交心会，交心不是目的，大家来坐场才是目的。这样的事我见多了，见怪不怪。所以最让人兴奋的，是宣布散场。

        如果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还会来。反正都是表演，连杀人都一样。就像单位的美女，每天玩着杀人舔血的游戏，依然是一副青春粉透、让人想入非非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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