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课：残雪断桥（06） (1 / 2)
        导师没有解释什么是神经病的问题。虽然时间没有过去多久，但是空气就像冷凝汽油弹，随时都会爆炸，虽然方才屠夫的天籁之声稍微冲淡了紧张的情绪，但是空气仍然很冷。

        什么是神经病？在座的或许都是，或许都不是，每个人都在关注自己的问题，导师在高谈阔论的时候，有些人的眼神开始空洞而冷峻起来，起码我能看到的几个都是。没有人看发问的柳大叔，仿佛他问这个问题，就是自讨苦吃。导师说了什么，我是全不记得，其实是纯粹没有听进耳朵里，反正无外乎精神救赎、灵魂出窍之类，随他玄之又玄吧，我只想快点结束，不要让人看穿我的心思。

        越来越昏沉的时候，猛然看到导师的脸正对着我，原来已经提示过我，但我没有回应，导师只好凑过脸来查看。我惊醒过来，哦了一声，本来要说的，突然想起来，自己的问题已经被吴明先生抢先了，而又没有现成的话题，又想着快点结束，就说道：“我什么都不想说。”

        导师转身啪地一鼓掌，“大家说，——大家想，这是不是一种非常非常普遍的状态。包括我，包括你，包括这社会上形形色色的每个人，在很多时候，我们都什么都不想说。那么到底是什么时候，我们什么都不想说呢？”

        他顿了顿，又原地打个转，“大家想一想，在什么时候，我们就有了不想表达的情绪，或者找不到表达的念头，或者说找不到表达的对象？现在给大家三分钟，大家都静心想一想，然后我们继续。”

        说完这些话，他就自个出去了。我想他也是早就憋不住了，找个话题趁机去解脱，还给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是该杀。

        我平生最痛恨的，就是这种假公济私的家伙。单位人事部的美女经理，惯用各种虚与委蛇、欺上瞒下的手段，几任的领导都被其玩弄于股掌之中，弄得整个单位乌烟瘴气。我曾经写过一个**，结果处理举报的是美女的相好，然后我就差点自投罗网、任人宰割了。

        我时常想起屠夫的话，还没到这个地步，犯不着使手段。到底到什么地步呢，我经常设想如果将这对狗男女做成干尸，然后拉到大街上给人观摩，大概还能起到警示的作用。但是，还没到这个地步吧，但是如果他们不幸暴病，或者遭遇了横祸，那我也乐见其成。

        导师一脸惬意回来了，也没有被掉落的天花板砸头，也没有在厕所门口滑倒摔跤，他抬了抬手，让我想起鲁迅《社戏》里的老旦。不过导师似乎忘记了刚才布置的任务，或许是故意饶免了大家，反正没有再接着“不想说”的话题，迅速转到下一位了。

        或许他也“什么都不想说”了吧。

        而我在这之后，就彻底睡着了。一直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心中一旦有事，就全身紧张起来，而这种紧张最大的刺激，就是困，是那种想睡又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困。所谓“思君不得，辗转反侧”。大脑随时紧绷着，就等着放松的一刻，一旦布置的任务结束了，就没有了困的刺激，转而酣然自得了。

        所以我也怀疑导师的动机。虽然大家围坐一圈，但是都是自说自话，稍微留心的，大约还要听一听别个说了什么，而想我这样缺心少肺的，只想着尽快完成自己的任务，不要让我在观众面前出丑。而导师也在自说自话，像潇潇的“为什么是我”，屠夫的“我憋不住了”，当然不需要拿出来交心，而他还要东拉西扯地解释一通，仿佛不飞升不能证明其博学，不凌虚不能显示其境界，我以前还一直怀疑粪汤当中出真知，现在是亲眼见识到了。

        至于我的无话可说，确实是无话可说了。毕竟这种沉闷的无聊，还不如割腕或者杀人来的痛快。我突然想起村里的屠夫，当他与恶棍僵持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沉闷无聊。先睡过去再说，让紧绷的神经缓一缓。

        先睡着吧。下一个是谁？管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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