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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早秋落叶,客心飘零
毛谷腿短跟不上那些稍微大些的细伢子,凉子牵着毛谷也不着急的在后面慢慢悠悠的走着,一看小伙伴都走了,毛谷急的直跺脚,干脆停下来就不走了,坐在地上哭着耍赖,凉子没有丝毫的办法,蹲下来背着毛谷,可瘦小的凉子哪里背的起,还没起身就直接摔地上了,毛谷哭的更为大声了。
凉子无奈,就回家跟婶婶玲英说,之后就独自去找细伢子队伍了,细伢子们走到邓先元家,见官官毫无精神嗜睡的坐在凳子上小鸡啄米,他的眼睛有些红肿,呼吸也显得十分的费力。“爷爷奶奶,给你们拜年了”一群细伢子争先恐后的踏过门槛甜甜的叫着,“请进,来拿吃的”梁芝拿着烟,笑着给细伢子们发,细伢子们手里拿着拜年得来的一把烟,就张开袋子,梁芝端着簸箕装着的糖果给每个细伢子抓了一把,细伢子得完吃的,又围着官官,“官官,你的头发也白了耶”“怎么像一个老头子了”……细伢子们七嘴八舌的取笑着,官官像不知怎么说话了,只是羡慕都看着活蹦乱跳提着自己拜年的成果,他眼睛里有些湿润,痛苦而又无力感。他的内心住着一个被束缚的纯真天使,病痛把那个天使禁锢,他多想加入队伍中去,在源佳陂这片可爱的土地上走一走。
细伢子们离开后,官官久久还没平静,他好几次把脚放在地上,可他实在是站不起来了,父母今年没回来,为了厂里的那点儿年终奖,可能父母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儿子变的这般模样,梁芝为了让儿子儿媳安心多赚点钱,只报平安。
细伢子们拜完年,又互相约定一起去雍溪村委的小卖部买圆圆的西瓜纹口香糖,还有那颜色诱人油油的大辣片,这都是他们喜爱到致极的零食,玩的就是小仗炮。下午就是大人们轮流拜年的时间了,当然,玉秀是不能去串门的,他们也三五成群,抱着自家还小的细伢子去自家人家里坐着喝喝茶,聊聊天,外出打工的人说说他们在外面的事,老人们说着回忆与家里发生的事,总是有唠不完的话,来自内心真诚的祝福给这个春节添满了温暖,让内心温暖的温暖。
源佳陂的太塘里,早上映着成群结队的细伢子,下午映着陆陆续续的大人,清澈的温水,像一个收播影器,映存着一代代人的童年。
年后从初二开始就是走亲戚,不过今年玉秀一家子可没出门,这是当地的习俗。
跨世纪的新年与平常的新年倒也没太多差距,时间上是一样的,年后初十基本上走完亲戚了,要数再热闹的就是元宵节了。按中国民间的传统,在元宵节夜晚,人们要点起彩灯万盏,以示庆贺。出门赏月、燃灯放焰、猜灯谜、吃汤圆,合家团聚。说出来可能大部分人是有丝怀疑的,在源佳陂这个村子里,细伢子们还真的没见过汤圆的模样。
“玉秀,可在家?”一个宽圆脸,红眼几根稀疏松毛头发地中海的人,手里拿着一小叠歪歪扭扭的纸张站在敞开着门的门口,朝院子里试探性的唤着。“在呢在呢,有事么?金狗公”绪发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进来说”绪发拍了拍粘在身上的松针,从客厅里端出一张长凳招呼那个叫金狗的人坐下。“是这样的,我这里是你爹爹生前写的借条,你看……”金狗坐下后也不寒暄,但实在不好意思明说,不过也是,要是先正在时指定有钱就客客气气的登门还上,金狗就是担心先正儿子不知道,特地煎熬到年后,挑一个平凡的日子说。
“哦,金狗公看一下欠多少,稍微坐会,我喊我妈出来对下”绪发怪尴尬,因为他从来没听自己爹妈说这件事,这时正在楼上缝补衣服的玉秀刚好下楼,到客厅见金狗走在院子里那翻着一张张欠条。绪发刚起身,见母亲走过来,也不言语,把凳子让了出来。“玉秀,你来看一下对不对,包括利息是一千五百七十块”金狗早已算好,但他又细看翻算了一遍。
原来,邓先正之前与金狗借的是高利息贷款,金狗家算是源佳陂最阔的农民了。金狗见邓先正家有三个人在外打工,大胆的借了。至于这笔钱,如何在一年时间里除去绪发汇回来的生活费用完后还搭上,就不得而知了。当然,绪发也没有过多细问玉秀,只是走进屋里与妻子玲英说明情况,只是想尽快把父亲欠下的债还上,以图一个心安。
打工确实也没攒下多少钱,他们背后是一家子人眼巴巴的指望着。“金狗公,你看我也没那么多钱,我是实在不知道我爹爹会欠你那么多钱,要不先还一部分,以后的再补上可以不?”绪发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小沓没有一点儿褶皱的纸币递了过去诚恳的说道。“是啊,金狗,数是对的上,我们不会赖的”玉秀接上话,金狗望着钱,沉默了有半分钟,才有些不自在的接过钱,“那行,记着账就好”他把中指往舌头上沾了沾,开始点起了钞票。待数完,就把一部分欠条递给了玉秀,“你们看看对不对,那我就先回去了”金狗有点迫不及待的要回去,“金狗公不多坐会”绪发看过母亲手里的欠条,再看金狗已经迈出了步子,就没再说什么。
金狗回到家,就直接蹿进里屋,他妻子刚想开口,见人已经一溜烟到了里屋,刚想跟上去,只听一道清脆栓门声响起,金狗妻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停在门口一会,又接着忙自个的事去了。
金狗打开衣柜,把衣服都抱了出来,抽开底板,下面还一层暗格,他从暗格空间里双手小心翼翼的捧出一个小匣子,把它放在床上。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锁,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一叠叠钱,已经快满了,他把绪发还的那小沓钱,挑出几张稍微新的,摆了上去,等都放完,有些高于匣框边,盖上去他怕压皱,又打开抽了出来,他郁闷的摇了摇头,脸上一本正经的略加思索,这来自金钱的烦恼。
金黄的稻穗沉甸甸的弯着腰,这已经惹得瓜果乱了时节的快速生长,树叶也跟着过早凋零在丝丝凉爽而又急促的秋风中。那凋零的落叶宛如那离家出门讨生活的他乡客,迟迟的在秋风中不肯落地,就像他们不想离家。
在家近大半年,把家里打理好了一切,绪发与妻子还是得出门赚钱,即使已经是秋天了,毕竟一家子还是要继续生活的。贫穷使他们没有停下脚步来喘气的时间。秋天里,又添了一抹无声的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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