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外面吃饭的人都围在门口，双手放在身后，有的站的很直，有的却像生了病的树一样，歪歪扭扭的，李铁他们不在坐着而是站着演奏，站在门旁边，奏乐的声音都跟在外面听的不一样，乐曲还是那些乐器，人还是那些人，听的不一样，只能是因为屋子里有周志勇的灵魂或者是在室内的原因吧，大家都站在门口，却有一个陌生人走进房间，站到棺材面前，穿的跟外面的大爷没有什么区别，但精气神有些不一样，这些东西都是说不上来是什么不一样的，“咳咳”那个陌生人大叔一咳嗽外面叽叽喳喳的声音就自觉消失，周清、周仁、周防三兄弟一字排开，面对着棺材，陌生人呆在棺材旁边，面对着他们，“孝子下跪！”陌生人说的及其有仪式感，感觉上还能做什么法事把爷爷救活也说不一定，周清、周仁、周防应声跪下，面前早就摆好了垫子，周清从家里带来的垫子，跪起来舒服的很，给他们留出一个屋子的空间，不只是外面的村里人，站在门边的周旭也是这么想着的，贴着门框不再向前一步“上香！”陌生人话说的不多，但威严还在，那么多村民只有一点窃窃私语大家都被这仪式的感觉感染，周清先拿起面前摆有的像，抽出三根再把剩下的香分给周仁和周防，三个人都拿好了香，依次点燃，红色的火焰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还是面前陌生人让整间房子都充斥着某种让人志幻的空气呢？这时刻比之前烧的更加猛烈，三个人跪拜，香动起来前端烧红的部分变的更加滚烫，回应周仁的动作之后，周仁眼见着火焰又暗淡下去，比之前更加暗淡，借来的总是要还的，要说刚才周仁还能想一想以后的问题的话，现在的周仁只想要照着大师的话做，只求万事大吉，刚才动作慢了一些，眼睁睁地看着周防下去周仁才回过神来，拜下去，平时吊儿郎当的周防现在精神都集中起来了，他周仁有些惊慌，恍惚间看见曾经在这里跟爹爹掰蒜头的样子，要是再被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摆弄，等下外面的人就要说周仁是不孝子了，周仁突然目光集中在面前的张大师身上，张大师都吃了一惊，好在张大师是干这行的，什么场面没有见过，死人见的多了，活人做出什么事来还能难住他？就算有些在意张大师也跟完全没有看见一样，“跪行！”张大师扯着嗓子，原本一嘴巴的事，被他拖的像说了两三句话一样，要说其他人都像这么说话那就什么事都不用干了，就在这说着白天就过去了，也就张大师，有人听着，多新鲜呐，早就在其他人的葬礼上听过类似的话，周清打头，跪着往棺材边爬过去，周旭穿着红色孝服站在房间门口看不见，被棺材挡住的地方有一颗钉子，旁边放着一个小锤子，周清带头用手拿起锤子轻轻地锤了一下钉子，钉子完全没有往下陷的意思，周清做这个事也不是为了让它往下陷，只是想让别人看见，尤其是村子里的人看见他周清锤过就好了，按说这葬礼其实也是给活人看的，死人都在土里要不就在地府的什么地方，哪能看见这些，要说有人会因为不做法事被天罚什么的话，那么因果关系恐怕会牵扯整个世界，没有人能逃得掉，抛开那些神鬼故事来说，这事也就是给活人看的，村子里很少有什么事能把大家聚集在一起吃个饭说个话，看看平时看不到的东西，乐呵乐呵，哪天村子里闹天灾，怪不到这家人身上。

  人一旦死去，就和世界里的其他动物一样，很快就会腐烂，隔夜的肉要不是冬天就没有办法吃了，尤其是煮熟的，要是不及时处理，就会害的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都害了病，闹出瘟疫来，还得县里想办法，把人埋进土里不管有没有棺材，这事情就算解决，不埋进土里，跟庄子一样看淡生死，被老鹰秃鹫食去，也不会有问题，周清可以给他爹一人安葬，再召集兄弟三个帮着爹爹一个人把丧事办的妥妥当当的，但要是几万人一起去世，弄的山崩海啸足以记录历史的话，那就是整个国家，也不可能像周清他们这样办事。

  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军，直接活埋，实在天怒人怨，如果撇开残暴和生命不说，至少他们不会直接祸害活人而是会产生某种灵魂，蛰伏在原地或者那些相信它们的人的脑袋里，挥之不去，打仗就是这样的一件事，死了那么多人，要怎么处理他们的遗体，抬回去都费劲，就地掩埋，随水冲走，过去之后再请所有人回来站在一起，开个精神会议，跟葬礼不太一样，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

  周清带头只是轻轻地锤动下面的钉子，于是后面的周仁和周防也不可能重锤，有样学样，脚底的疼痛让他们动作都快起来，锤完赶紧站起来，不方便用手去掩盖膝盖，这样让别人看见也不好看，只能装作如无其事走回正面，张大师看上去还没有吃早餐，应该是有什么忌讳，故意不吃的，这种做大事的人，一般过的都挺滋润的，李铁跟他也是老相识了，每次只要是丧事他都会被请来，两个人很少讲话，联系基本没有过，李铁看着张大师就很有自豪感，毕竟见了这么多次，张大师的话李铁几乎都学会了，李铁有信心自己这些家伙事，张大师指定学不会，这也就是为什么李铁可以在县里独一处帮人包办大事的原因，接下来张大师就会让周清他们三个先出去，准备用迎接的姿态去等待外面请来帮忙的村民把棺材给抬出去，“孝子出门，帮佣入场！”果然张大师的话音落下，早有准备的李铁一行人赶紧退出堂屋，反应过来的周清也跟在后面退出去，终于等到自己上场的机会，请来帮工的人，都默默的积攒好力量，被张大师这几句话一扇，干活都有劲了，几根棍子跟绳子绑在棺材上，前面的人抢在前面用手做出支撑棺材的样子，后面机灵的人把后面的地方抢下来，中间找不到地方的人只能在旁边干瞪眼，等着谁坚持不住了，在上去顶替他的位置，“一，二，三！”说完所有手握木棍的村民一起用力，棺材脱离下面原本支撑着他的长椅，最前面的村民表情狰狞，不时用肩膀抖动了一下，让棍子压在更好用力的地方，不止是他后面的人也一样，口里压着一口气不敢喘出来，张大师用手指了指旁边的长椅，旁边几个找不到位置挤进去的村民，赶紧搬起来，争先恐后的样子跟抢什么好东西时一摸一样，周仁在门口，做着这事暂时顾不得周旭，周旭还站在房间门口，张大师是这里的领导，周旭应该上前去让张大师告诉周旭应该做什么，但是周旭可不敢上前，在学校里跟同龄人交流惯了都不愿意跟陌生的大人讲话，张大师也不搭理周旭，棺材很重，四面都围着人也才将将能抬动它，周清带着周仁和周防站在外面，身着白色孝服格外碍眼，门前有一段下坡道，前面的村民看见了，赶紧转过半个身子向着后面“慢点！慢点！”着急忙慌的模样，引起后面村民的注意，前面的人不走，后面的人都要踩到脚了，要怎么加快？纵使如此棺材压在大家身上走在坡道上，依然有可能让大家摔倒，听到前面探路兵的话，后面的村民也慢起来，众人抬着棺材走过坡道，用不着张大师指挥，张大师也懒得理睬，走在后面整理一下不知什么时候掉在衣服上面的白灰，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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