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牛果家离村口比较近，有别村的人来，或者陌生人迷路了，第一次来水湾村都会来牛果家问路，问问这里是不是水湾村，谁谁家往哪边走什么的，一遇到这种事大多都是翠花去管，牛果呢都是在屋里看着话都插不上几句，有时候翠花跟来人谈的欢了还会把别人送到地方去，村子里不大，大伙都知根知底的，来了外人一下子就能看出来，牛果回到家里还能看见周仁跟一个外乡人站在街上聊着，之后周仁从家门口走过，低着头像是在想着什么，牛果见他那样，也没有打招呼，一直看着周仁从面前走过，消失在拐弯处，这几天在外面做事，跟着周仁出去卖猪肉，再上山挖过坑，感觉上牛果都不一样了，变的成熟稳重起来，坐在门口小板凳上，看上去跟村长一样，“哎”翠花从身后接近，牛果稍微一回头，看见身边翠花的手拿着一个番薯，看起来是要让牛果吃，牛果抓住番薯突出的那头，翠花放手，牛果又把目光转回来，手里开始剥番薯，“怎么了，牛果？”翠花手里还拿着两个番薯，看起来都是煮熟了的，见牛果只拿了一个，翠花把两个番薯都放在桌子上，拿起一张长椅，坐到牛果身边“魔怔了？被鬼上身了？”翠花把头伸过来看牛果的脸，牛果急忙回头，手里拨番薯的动作都停住了，“没有！”，翠花笑着，阳光直直地照耀在她脸上，正午的太阳看起来就很毒辣，“被鬼上身就好了，鬼干活不累！”翠花讲的玩笑话，在牛果听来已经没有从前那么重要了，牛果嘴角微微上扬，“那，怎么不让鬼上你的身，再告诉你它的财宝藏在哪”说着话牛果拨开番薯的皮，一口咬在番薯上“怎么让我吃这个，早上剩的饭呢”牛果回过头看着翠花“你全吃完了？”，翠花被阳光照耀的金光闪闪，牛果都看不清楚她有没有看过来“你还吃什么，晚上再去周志勇那，有你好吃的”翠花被阳光照的热起来，把长椅向后移坐在牛果身后“你可有好吃的了”我就只能在家里吃白米饭了，翠花这话说的牛果都觉得不好意思，“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牛果拿着咬过一口的番薯回过身来，看见翠花不像自己想的那样直立的坐着，而是弓下腰，牛果赶紧转过头看向屋外，“没关系，多些人去，也好”，家里的事情差不多都做完了，要说去也是可以去的，但是翠花还是不想去，在家里吃糠咽菜也比出去吃山珍海味要好“你帮他们干活了，你去吃，我什么事都没做，人家得怎么看我”翠花说的很勉强她自己都不太相信有人会把来吊孝的人给赶出去，牛果沉默下来，翠花也不再说话，水湾村静的可怕，队长带着水湾村生产队去到离水湾村非常远的地方，水湾村的青壮年劳动力都去了，包括一些五十多岁身体依旧健康的村民，虽然周志勇去世了，活人还是得继续活着，还是要去田里劳作，看天吃饭的人那，这么多年都是这样，不管有怎么样的大风大浪只要日子到了就要下地干活，这可不是什么信仰，更不是什么习俗，这是生活的压迫，每个人注定都无法逃避的现实，也就因为这样，牛果才可以忙里偷闲一段时间，只生了一个牛年，牛年现在还到深圳去打工，还能寄钱回家，让牛果可以坐在家里的长椅上，去平视屋外看到平时看不到的夏日家门口的景象，手里自然地剥番薯，嘴自然的吃下去，翠花已经没有什么话好说，家里的活都已经干完，身体也没有一整天的疲劳，两个人就这样享受着夏日里难得的宁静。

  吃过饭，周旭呆在家里显得极为无聊，跟妈妈在家里，妈妈是什么都不会说周旭，周旭也不做事，就这样看着，周旭小时候还经常帮妈妈做事，不光是周旭，水湾村、山河村、江湾村，全中国都是这样，农村里的孩子每天都要帮大人做事，大人放心不下出门的就在家里扫地，倒垃圾，长大到可以结伴出门，大人就会让你上山带些山上的蒜头、野菜回来，几乎每家都会这么要求，要是遇到脾气不好的父母，没看见想要的东西，就会打骂小孩，这对小孩子可没有什么用，他们是很难重视这些让人伤心的事情，要是家里有困难那就另当别论了，家里要是没有饭吃，大部分的孩子都是能去帮忙的，只不过能力大小区别而已，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至少整个水湾村都没有哪家还在为生计发愁，都八十年代了，吃饱还是没问题的，就是吃不到什么好吃的，番薯是这里最多的食物，还没有多到可以到处扔，还有大米，自从县里配发一种新型的种子之后，每个村子收成都不错，运到县里的粮食多了，家里也能天天吃上米饭，要是干活再卖力一些，都能比上旧时期的财主了。周旭家里生活还是艰苦，主要是因为周旭要上学，还有那两兄弟，整天不务正业，都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上次被周仁一顿臭骂离家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地里长出来的差不多能让一家人吃饱，但要匀出周旭的学费可就不容易了，但周仁还是有魄力的，当时就跟刘旭说好了，只要周旭能上学，就要让他去上，大不了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卖了，将来再慢慢买回来，刘旭可是知道周仁的脾气，说过的话就不会改口，自从周旭考上县里的初中，回家来，刘旭就没让周旭做过一件家事，每回周仁都跟刘旭合计着，把家里的钱都给周旭拿去了，没有钱，到了农忙的时候，别人家里至少还能买些菜回来煮个鸡蛋吃，周仁连自己家的鸡蛋都舍不得吃，整天喝水，算好日子，把鸡蛋送给别人家，当作礼物，再开口向别人借钱，再把借来的钱给周旭拿去读书，要说用钱，周旭比他两个哥哥加起来用的钱还要多，就这样一家人磕磕绊绊地走到现在。即使现在周旭已经考完了试，都已经被录取了，刘旭依旧不打算让周旭做事，自己一个人忙的不可开交，周旭可闲不住，看家里没有事情做，一溜小跑，跑到家门口，“干嘛去！”刘旭刚把堂屋的水壶灌满水就看见周旭要出门大声喊道，本来不敢回头看，掩耳盗铃的周旭还是被发现了“我去爷爷家看看”周旭低着头跟小时候做错事情一样，“去吧，问问你爹吃了饭没有”说完刘旭不多停留又转身进了伙房，听到准许的周旭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在水湾村的路上狂奔着，跑了一段路，大口地喘起气来，才慢下来开始走路，白天的水湾村并不比晚上的水湾村喧闹，倒是更加炎热，周旭尽量往树底下靠，让树的影子遮挡住自己，一路上难得能看见有人坐在堂屋里，但大多数家门都是开着的，里面都是有人的，就是在忙着自己家里的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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