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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现如今树还在门口,周志勇却已经躺在棺材里,撒手人间,或许周志勇在地府里可以不用担心孩子们和那棵树。

  树还屹立在眼前,十几年看不出任何变化,周仁坐在这张老长椅上,却苍老很多,父亲在仓库里存下足够母亲吃一辈子的谷子,对周仁来说是好事,父亲从来没有说起过仓库里的谷子,还让兄弟三个每次合作社发粮食都送些过来,感觉上就像是财主一样,贪得无厌。

  话又说回来,就算周仁早些发现父亲有粮食,也不可能不给自己那一份,道义就是这样,有了还是要给,老人养育儿女这么多年,要是儿女不给粮食,村子里的流言还不要把脊梁骨给捅破,父亲现在走了,留下的这些粮食给母亲,还可以省下不少钱,即使不该这么想周仁还是有些高兴,“周儿,要不你把门口那棵树砍了吧?”儿子和母亲坐在堂屋里要是没有旁边的那口棺材看起来绝对不可能知道他们的心里能有那么多的感触,“那怎么行,这棵树这么大了”周仁回过头来吞吞吐吐的“在咱们家这么多年了,还是妈你种的,不能砍!”。

  “砍了吧!你爹都去了”眼泪都流尽了,李鸿说的轻描淡写“那树那么高,要是倒下来,连这老房子都能给压塌了”母亲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带有哭腔的声音中满是无奈,这么多年门前的那棵树就像一个不详的事物,每次跟周志勇提起那树,周志勇总是不愿再提,甚至话都不说,慢慢地树还耸立于门前,人却不再说起,到现在人没了,树还屹立在门前,让人不得不提起来。

  “晚上,周清和周防来了,跟他们说说”周仁说道,周仁可不想把树砍掉,那样家里看起来就会少了些什么,不说它是母亲很多年前种下的,就说它在这,这么多年,咱们家人对它也多少有些感情,从小一直看到大,树一直都没变,似乎已经长到它的极致,倒是父亲和母亲受不住时光流逝,孩子们也都长大成人,要是从前五六岁时周仁还会不由自主去摸摸那棵树,现在完全没有那种感觉。夏天可是这棵树最热闹的时候,树枝遮挡住外面鸟类和人类的视线,树枝上大量的虫子爬在树上,它们有的吃树皮,有的吃粘在树皮上的皮癣,有的会捕捉其他小虫子,有的会去蚕食树叶,它们可不像邻居周志勇,从来不为未来发愁,饿肚子了就会去寻找能吃的东西,运气好收获很多猎物它们就会懒洋洋地躺在坑洞或者树的夹缝中,不到它们的身体有所需求它们就绝不可能有动作,这棵树养育一方天地,即使周仁想不到它们依旧存在,它们不会去周仁家里跟周仁争取这棵树,它们是随遇而安的代表,要是这棵树倒下来砸倒周志勇家的房子,不只周志勇要搬家去三个儿子家住上一段时间,慢慢筹钱盖新家,上面的居民也会离开这里,它们要走的路可比周志勇要远的多,毕竟全村就只有周志勇家里有一棵树,村子还算比较大,要跑出村子到野外又要走很远,要是遇上寻找食物的飞鸟,搞不好就要成为它的盘中餐,它们不会像周志勇一样去杞人忧天,所以一旦这棵树真的倒下来,它们就只能在无助和彷徨失措中挣扎。不管后面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周仁面对着那棵树就是无法想象它倒下来砸向屋子的场景,当年种下这棵树之后就没有管过它,它自己慢慢长大,到现在已经比房子都要高了。“啊”坐了半天周仁坐的腰酸背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看看外面,阳光已经不像正午那么毒辣,光芒逐渐暗淡下来,整个苍白无力,有如曦晨之日,气息奄奄。

  ‘等会再做饭吧’周仁想着,做饭不是很快吗,等看见生产队回来再做也来得及,周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里面鼓鼓的,刚刚吃的真多,不知道周旭和刘旭在家里吃的怎么样了。

  着急忙慌地往家里跑,周清突然间想起来家里的火炉火还没有断,早上出门的时候忘记先把火给熄了,要是不小心烧到旁边的柴火,一个不留意就会把房子都给烧了,想到这,周清不由得加快脚步,跑到家门口,看见老婆张怡红坐在堂屋里,伙房的门紧闭着,周清快步上前打开伙房的门,幸好伙房里,火炉已经熄灭,旁边的柴火看起来也跟早上走的时候一样,没有区别,回头一看跟张怡红四目相对,“烧火煮饭,中午不吃了?”张怡红揶揄道,长的不算好看却喜欢使唤人,还经常到县里去买衣服,家里没有孩子却还是没有存下钱来,做过很多年的饭,要不等到太阳打西边出来就不可能在家里有现成的吃,周清赶紧坐到熟悉的板凳上,熟练地烧火,火苗很快就点燃了木柴,早上用的小柴火还在,把火生气来接着就要拿锅上来先用水清洗一下,锅铲在锅上摩擦,发出滋滋的声响,家门口出现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村里的傻子站在门外,呆呆地看着堂屋里的张怡红,看的张怡红浑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傻子本来有人管的,他奶奶上个月去世之后其他的亲属都避之唯恐不及,后来还是就没有人想管他,有时候在路上看见发现他一天不如一天,身上得到衣服也越来越破烂不堪,要是几天看不见他,大家想起来还会谈谈“他是不是死了”,“死了可得埋了,要不然惹病”“你让你家男人去埋,那么脏抬起来都脏”,“不埋咱们村子一起得病,瘟疫啊!”,出乎意料傻子一直活到现在,村子里还是好人多。傻子站在门口,脸色很难看,看起来是饿极了,张怡红可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相反的她倒是经常去嘲笑别人没良心,家里的鸡被这名不明的访客吓到,都不敢到处跑了,只是在鸡舍周围慢慢悠悠地走着,桌子上还放着已经凉掉的半碗饭,菜已经吃完,只剩下凉掉的半碗饭,还是昨天晚上剩下的,早上周清不在家张怡红自己热出来吃,张怡红拿起碗走到门口,想把饭拿给傻子,让他站在门口吃,但是夏天傻子还穿着冬天穿的不算太厚的破棉袄,还是他娘死之前给他穿在身上的,他居然不知道脱下来,身上的污秽引来大量蚊虫在周围飞来飞去,张怡红不想离被蚊虫包围的傻子太近,干脆直接把碗放在地上,随口说了句“吃吧!”不只是今天说过,每次喂鸡吃鸡潲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地说起这个话来,半碗干掉的白米饭平放在地上,傻子就像是见到什么美味一样,立马趴倒在地上,先是用嘴去吃,吃掉几口之后米饭残留在底部用嘴吃不到,傻子伸手去抓,白米饭可没有什么味道,要是傻子不来的话张怡红准备把这碗白米饭倒掉的,毕竟办丧事买回来很多米和肉,现在家里可是富的流油,趴在地板上,这几天可没有下雨,张怡红家养的鸡很多,把地板弄的都是鸡粪,幸好早就干巴巴的,鞋子踩上去也不会粘太多在鞋上,大口吃着白米饭让傻子有些高兴,笑呵呵的,把身子坐起来,其实他可以把碗给拿起来只不过他是傻子还没有想到,米饭沾到傻子的脸上,傻子有些口渴,一边的鸡舍附近有装着水的碗,那是给鸡喝水用的,不过要是傻子去喝也没有人会拦着,给傻子喝过也可以用来养鸡,水不多,傻子端起碗一口气喝光,回头一看放在地上残存的米饭被大量鸡围在中间,鸡群们争先恐后地吃着这意外之食,看到鸡群在吃自己的饭傻子反而慌张起来,那么多鸡,勾起了傻子很不好的回忆,记不清楚是什么时候,被一户人家的家常饭香吸引过去,在门口留着口水看着,屋子里的人看到傻子在门口,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有说,男人和女人在家里,女人看起来极为美丽,至少比面前的张怡红漂亮,男人们都没有什么区别,在傻子看来,这家的男人似乎在生着什么气,说话像打雷,偷窥别人家里可能会惹恼人家,男人冲到傻子面前狠狠地踢了傻子一脚,傻子分明地看见,那美丽的女人在朝这边看着,没想到男人会直接踢自己,被踢到在地上,撞倒一边放鸡潲的碗,碗里的鸡潲洒在身上,鸡群沸腾了,可能是因为在人身上更加好吃,鸡群纷纷跑过来狠狠啄傻子的身体,傻子可不会知道鸡群是在吃饭,他躺在地上鸡群把自己都包住了,能感觉到自己身上传来的痛,围在当中明明一用力就可以轻易冲开的鸡群却变成天谴,傻子完全生不起反抗的意愿被鸡群围在中间,身上的痛逐渐适应,嘴边好像出现什么能吃的东西,傻子舔了舔,确实有味道,闹剧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鸡群中有一些鸡吃饱回到鸡舍周围慢慢来回镀步,少了很多鸡,傻子终于能看见天空,傻子慢慢站起来,现在轮到鸡群害怕了,鸡群纷纷往后退,傻子向屋里看去,男人也看见傻子重新站起来,朝着傻子走过来“去!”男人把脚狠狠地跺在地上,跟吓鸡出门的方法一样,傻子本来就是惊弓之鸟被这一吓转身就跑远,也不敢回头注视坐在长椅上毫不关心外面事情美丽的女人。冷掉的米饭有些卡嗓子,米饭分散在傻子的手上还有脸上,张怡红不愿意接近傻子,坐在堂屋里,傻子也不敢进门,跟从前一样咿咿呀呀的,表情倒是比一般人要丰富的多,眼见着碗里的饭都被鸡给吃光了,傻子悻悻地往外走,没有转过身,脸上的表情有些像轻蔑,但又不完全是轻蔑,转过身傻子感觉脸上有黏糊糊的东西,伸手去摸,那东西一下子就被手给抓下来,一看是黄色的脏污粘住一两粒米饭,傻子哈哈大笑起来,样子跟捡到宝一样“依依,啊啊”伴随着手舞足蹈,这粒米饭会比刚才张怡红给傻子吃的半碗饭还要珍贵吗?欢快地向前跑动,在半路上吃下不知道沾上什么东西的米粒,傻子感觉比白米饭好吃,有一些咸味慢慢进入肚子,傻子在村子里奔跑,要是还能看见那个愿意伸手帮自己擦身体的老人就更好了,这个村子给傻子特别熟悉的感觉,回到这里在路上欢快的奔跑至少在路上不会有人去吓他驱赶他。眼见着傻子远去,张怡红抬腿走到屋外,“这碗又不能用了”张怡红嘟囔道,“怎么了?什么碗”正好周清从伙房里出来,周清的心情不错,把山上的活干完了,做完事就少一件事,让人高兴,“刚才傻子来了,我把早上的剩的饭给他吃了”周清听见傻子两个字陷入回忆呆在原地“我早上也看见了,他还在山上,没想到下来了”说完周清打开堂屋里的抽屉拿碗筷,“给他吃一顿饭,赔一个碗”张怡红有些赌气,站在门口,想要把碗拿起来又不想拿,“怎么了,那个碗,碎了?”周清把两个叠起来的碗放在一边,用抹布擦桌子,“没有,就是脏了,你不知道他多脏,连鸡都不愿靠近他”,“这个算什么,洗一下不就干净了吗!”周清把抹布放下走出屋子,直接伸手把地上的碗拿起来,碗里还剩有几粒米饭,“要用你用,你拿这个碗吃饭”听见张怡红都这么说,周清把碗放下,赔上笑脸“不就一个碗吗,爹刚去,就当做善事,积德的”哄哄张怡红,张怡红还是挺吃这一套的,当时就没了火还高兴地笑起来,重新坐回长椅上,张怡红静候着周清把碗筷放在自己面前,周清放好碗筷之后又进伙房里,把锅拿了出来,香喷喷的猪肉出现在张怡红面前,把张怡红的心情都变好了,不等周清进伙房里把饭端出来,张怡红就夹起一块好的猪肉,下嘴,“啊啊!”张怡红不断的往外吹着气,刚刚煮好的猪肉烫嘴,但那美味又让人不愿意将它吐出嘴外,一块猪肉下肚,周清从伙房里出来,把饭端了出来,两个人坐在堂屋里紧吃,乐起来的张怡红嘴上就没有把门的“你爹死了,咱们有肉吃,你爹要不死还得等到过年!”张怡红一边把肉在饭里搅拌一边下意识说起这话,周清听到这话很不是滋味,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吃饭的动作慢了起来,“去!”周清看见大公鸡慢慢朝屋里走进来,叫的比平时还要大声,脚都要踢在鸡的身上了,进来的大公鸡跟平常一样,飞也似的跑出大门,周清低下头,不去看吃的正起劲的张怡红,重新坐到长椅上,卖力地紧吃,吃到本不应该吃到的香肉,周清也有感到庆幸,前天借着爹爹去世的名义到县里去买肉,看见很多在大街上卖肉的,上去摸了摸感觉跟合作社卖的一样,价钱还便宜,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买了很多回来,够吃几天的,“哎!”周清在心里默念着“爹爹,莫怪我,你在地下也多吃些,待会我就去帮你守灵”又夹起锅里一块肉吃下去,周清完全顾不上太多专心致志地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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