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走进家门，周仁没有看见周清倒是看见六、七个老年人也就是周志勇那一辈的人坐在家里，都是夫妻一起来的男人们跪在垫子上烧纸老太太们围坐在奶奶李鸿身边，此时的妈李鸿放声大哭，不时用手遮住眼睛再靠在一边老太太的身上，身边四五个老太太都是一脸愁容，后面坐着的眼睛都湿红了，眼泪看着就要滴落下来，见到这么多长辈在这里周仁一时间愣在原地，李鸿不知道已经哭了多久，那哭声抑扬顿挫让人听了就感觉没有尽头，妇女们围坐在一起，七嘴八舌，周仁听不太清是在说着什么，只能感觉到都是在劝妈李鸿不要再哭了，周仁还没有见过妈哭的这么伤心过，又有这么多人陪在身边周仁现在好像也不好去做什么，只能先进伙房里做饭，快步穿过棺材和长椅人群间的缝隙周仁进到伙房里，伙房看上去刚才还在做饭火炉里的火还没有完全熄灭，只是火很小而且都不在锅的下方，倒是烧到火炉外面来，掀开盖子，里面放着快要煮熟的番薯，要是这些人不请假回来的话，爹周志勇应该会很冷清吧，昨天剩的剩菜还放在旁边的台子上，即使都冷了还是散发着令人很难抗拒的诱惑，但周仁可不是猴子，这些隔夜菜恐怕是不能吃了，至少不能再给客人吃了，火炉里重新填入柴火，大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火焰撞击在锅上，锅里的红薯也散发出熟悉的芳香，只是这芳香跟那诱惑一对比又是什么都算不上，放下手中专门用来推柴火的木棍，周仁走到台子旁边拿起装有剩菜的碗，幸好有便宜肉买，要不然都不够他们吃的，只是可惜了这些这么好的肉了周仁心里想着，走到装鸡潲的桶旁边，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碗里的肉，要把这些肉给扔掉周仁有些下不去手，给鸡吃了，太可惜了，心里盘算着这些钱都能给周旭作件衣裳了，周仁叹了口气，又把碗拿了回来，碗里装的满满当当的，昨天很多碗肉都剩了不少全部装在这个碗里显得格外可口，周仁一手拿着碗一手掀开锅盖，摸了摸里面的番薯摸起来是已经煮熟了，周仁小心的把番薯拿出来放在地上，再把碗里的肉全部倒进去，进到锅里的肉，隔了一晚上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诱人的香味不再是周仁感觉的到，没过一会伙房里都是猪肉的香气，刚才在家里周仁强压着自己的食欲现在都迸发出来，闻见的香味刺激味蕾，口水止不住的流进嘴里，周仁急忙咽下口水，拿起铲子就开始做猪肉，即使是昨天的猪肉到了今天还是有极大的吸引力，香味很快就传到堂屋里，屋里的人似乎都有了狗鼻子，“李鸿啊，你家周仁在做什么好吃的呢？”到现在李鸿的哭声也到了尾声，靠离李鸿比较远都忘记了李鸿可能还在感伤“猪肉呗，昨天你们来了，有几大碗猪肉呢！”李鸿说的非常得意，儿子们买来的也算是长了些志气，欢庆着带着这些馋虫进了伙房，看见母亲带着客人进伙房周仁显得有些惊慌，但只是一会又恢复原样，看的客人们对猪肉的味道非常感兴趣都伸长脖子看见锅里的猪肉妇女们都把头伸回去不时评价一番“这猪肉真不错！”，“看起来就好吃，对不对周仁，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都是长辈即使现在周仁也长大了还是不敢在她们面前多说话，一个个都只看一眼就转过头来说话，好像兴趣在一瞬间全都化为泡影了，“李鸿，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视线从锅里移开转向李鸿，奶奶此时都笑的合不拢嘴了和刚才悲伤的她判若两人，“就是，菜煮的这么香，以后肯定能赚大钱”后面看完锅里的肉也过来附和两句，妇女们都跟着进来伙房，外面烧香的男人也赶紧跑进来，眼看伙房里聚拢这么多人都快要站不下了，“阿姨，叔，这菜也快做好了，今天中午就在这吃吧”周仁的话很轻易就化解了危机，大妈们的笑意都更浓厚了，转头走过一步又回过头来“那怎么好意思打扰你们”说这话时也控制不住笑意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有什么愧疚，“没什么，大娘，这都是昨天剩下来的猪肉，只要你不嫌弃，马上我就给端出去”听到这话所有人都露出满意的笑容，“要不我让你亮叔帮你把”大家都在往外走了，突然隔壁牛大娘又说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做就可以了，都快做好了”周仁接的很快，牛大娘也走了出去，李鸿走在后面，这次可是最有面子的一次了李鸿高兴的大笑起来，回头给了周仁一个满意的眼神，伙房的门再次合拢，周仁把扫把放下往锅里一看，锅里的肉似乎被看没了一样，比之前少了很多，那么多人要吃这些可能不够吃的，周仁又把那一碗剩猪肉倒进锅里，快速用铲子翻了几翻，感觉还是不行，又往火炉里加了很多柴火听见锅里的肉滋滋作响的更大声，烟冒的更多，香味越来越浓稠，仿佛是第一次在锅里被煮熟，其实也从小大人就会教导每个人隔夜的菜是不能吃的，但现在面对着很难吃到的猪肉这规定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周仁动作迅速起来追赶着时间，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柴火直接掰成两段，再插入火炉中，炎热的夏天火炉不仅仅灼烧着锅和里面的肉还让周仁的脸都被灼热了，周仁很久没有面对这样的火焰，或者说他很久没有下过伙房，面对自然界产生过最具有威力的事物，周仁显然已经丧失抵抗力，被火焰的高温逼得一退再退，往后一步热得人直冒汗的空气此时仿佛也变的寒冷起来，周仁来不及去适应这火焰他必须快些把菜端出去给客人享用，现在都过了正午了，吃饭都晚了，抓住铲子的尾部周仁尽量离得远一些，把锅里的肉又翻了翻，看上去金光闪闪的，周仁下意识要把锅给拿出去，刚碰到柄就缩了回来，不能让客人用锅吃饭周仁想道，又把刚才装肉的碗拿过来，碗里昨天留在上面的黏液早已干枯，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没有洗过的碗，但周仁还是把锅里的肉铲了进去，刚刚从碗里出来又进到碗里，碗里没有一点变化，煮熟的猪肉再次流出许多鲜嫩的汁水覆盖在已经干涸的痕迹上面，至少看上去和刚做出来的一样，锅里还有半锅猪肉，周仁一手拿着锅铲一手端着碗还冒着热气就往堂屋里走，走到门口才发现自己还拿着锅铲赶紧转身把锅铲放回锅里，再出伙房门，外面的气氛也跟刚才完全不同，刚刚悲悲切切的长辈现在都喜气洋洋的跟过新年一样，拉着奶奶说着家常，倒是刚才烧纸的叔叔们，看起来相当年长，坐在从后面搬来的长椅上，手都够不上桌子依旧保持自然没有悲伤也没有高兴，静候周仁将菜端出来，伙房的门打开，周仁端着热气腾腾的碗走出来，微笑着的大娘们不约而同地站起来想为这顿盛宴做些事，可惜周仁不需要她们做什么，才刚刚站起来周仁就将菜放在桌子上，放的时候还不够小心，碗撞上去发出清脆的响动引得客人有些惊慌，两碗肉菜，在周仁看来还不够怎么也得再做一盘素菜上来搭配一下才好，这么想着周仁又跑进伙房，随便用水瓢舀一碗水放进锅里听见水撞在锅里的声音，李大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身后，周仁感到后面有人，回过头一看，看见母亲李鸿带着李大娘正笑着走进来，高度紧张的周仁突然感觉到后面有人又看见妈带着李大娘走进来那一瞬间的震撼不亚于见鬼了，好在周仁强作镇定，没有露出惧色被李大娘和妈察觉，很快那惊讶的感觉就消失了，回过神来的周仁也顾不上问什么，下意识转过身把锅里的水倒出去再拿回来，锅里明显还沾有水，但这也不妨碍煮菜，正好昨天不仅买了猪肉还买了些青菜回来，周仁把青菜下锅，配合里面残存的水，青菜很快就沸腾起来，那边李鸿带着李大娘走到放碗的柜子旁边拿碗，李大娘拿着没有数过的一碟碗走过周仁身边“周仁！还做菜呢！做的什么，我看看”李大娘停下来，周仁让开身体让李大娘看锅里，李大娘看完缩回头，周仁又把身体转回来，“周仁怎么还做菜啊！外面那两碗猪肉够咱们吃的了！再做不浪费吗？”听到李大娘这么说，周仁犹豫起来不确定是不是要继续做下去，“周仁！你接着做，李大娘和那么多乡亲难得来咱们家一趟不能饿着他们”说着就笑着向前挤，李大娘听到这话就不再坚持径直向外走去，松了口气的周仁按照自己从前做青菜的经验加调料，还不时往火炉里加入刚刚掰好的柴火，眼见着青菜就要像从前一样变的嫩起来，周仁估算好柴火开始只用锅铲翻动，不久青菜就在锅里被煮熟原本平铺在锅里的青春卷了起来，看起来都很可口，加些调料，再随意用锅铲翻一翻就马上铲出锅，好在柜子里还有昨天周清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碗，把碗拿出来，过了一晚上碗里还有几滴残存的水，看样子昨天奶奶有洗过碗，想到昨天晚上这碗装过多少东西，想到那些东西现在混合在垃圾堆里一起又会有多脏，可是人本来就是要靠着这些在饭桌上富丽堂皇一到垃圾堆里就变的污秽的东西来苟延残喘，碗就是这样一个可以重复利用的东西，不管装过什么东西只要把东西倒出去再清洗几遍就会和新的一样，要不是这样天下也不会有几个人能用碗吃饭，做碗工匠要忙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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