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山河村的风比起水湾村的风来得更大，炎热的夏日，赵美娟卷缩在床上，肚子上被子隆起的一块地方，暴露了这个鲜活的小生命，墙上破了一个大洞，风从洞里灌进来，昨天下了一场大雨，屋顶上的窟窿面对着赵美娟面前的地面，从好处想，至少让赵美娟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可以看看面前低下来的雨水，高声辱骂远在天边的王强宝，地上的水可以满过人的脚踝，赵美娟没有想下床的意思，躺在床上任凭夹杂雨水的风吹拂等待父亲赵支书来送饭，跟这个唯一还能依靠的人抱怨天气炎热家里漏水。

  桂林的天气并不算太热，下了一晚上的大雨，第二天空气都被湿润，跟往常一样山河村的队长，早早起来吹哨子，吹了几遍哨子都不见有人出来，队长预感到今年的收成又没多少，村民们开门向外探头，见只有队长一个人其，他人都没有出来，马上关上大门，倒头继续睡觉，队长敲了几家的门，每家都说其他人家不来我们一家来也没用，队长敲了几家门没有人想下地之后发起脾气转身就走心想：等你们的粮食吃光了，不饿死你们这群懒鬼。

  回到家里的队长想起来早上睡的昏昏沉沉的时候，好像赵支书跑过来说今天要去县里开会，让他中午给赵美娟送饭去，现在没人去上工就赶紧给赵美娟做饭，讨好这一家子，县里粮食来的时候也能多分一些，队长还没有娶老婆，家里的存粮比其他人家都要多。

  队长从罐子里拿出一把米，先把罐子重新放回床底下，再拿着手里的粮食去伙房，伙房里的柴火不多，锅和碗筷都只有一套，生活相当简朴对于父母早亡的队长来说也不需要太多东西，潮湿的环境让点火变得困难，队长两次用火絮点火都没能点燃放在上面的木头，队长抽出木头摸了摸，没有湿，队长放进更多火絮和木柴点火，火炉里塞的满满当当的木柴队长觉得这样肯定能点燃木头，可惜的是木柴靠近队长这边的木柴起了火星里面却完全没有变化，队长有些着急了，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村里有些闲言闲语，经常说道队长除了会出力做什么都不行，连点个火都点不燃，说这话的人本身在村子里的口碑也不好，队长也反唇相讥他们的痛楚“张贵，你再不好好干，我回去告诉你那婆娘，你又要睡地板上”村民们立马转移视线对着张贵进行挖苦。

  队长偶然看见床底下有一本笔记本，弯腰拿出来书面沾上很多灰尘，打开来看，里面写了很多数字和一些汉字，队长想起来这是当年整理父亲遗物的时候发现的，当时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就扔到床下，这笔记本盖上，队长的记忆淡出队长的脑海直到现在才重现，当年队长出生的时候，母亲在家里生产没能去县里的医院，为了生队长难产致死，后来父亲酗酒的毛病就没有节制，终于在一天年幼的队长眼前吐血倒地，可怜的队长还不知道他的父亲已经没救了，还没有想到过有死亡这回事，村长赶到的时候父亲的血已经流干了，带着村长回家的队长看到这情景吓呆在原地过了许久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大叫着跑走，从村头跑到村尾引来村民们的关注并不是当时的队长想要的，他的表现让村长也非常失望，转身就离开了这个破败的家里，大门敞开的队长家门口许多人走来走去不停地往里面张望门口新鲜还没有腐烂的尸体挡住他们的去路，几个胆大的村民走上去推了推血迹斑斑的尸体，当然里面没有任何反应，外面的反应倒是异常强烈，摸到尸体的人感受到死亡的气息大叫着往后跑，早就想到这个趴着的人可能已经无法站立的村民们见先驱大叫也跟着大叫起来，他们远离先驱远离尸体却又不愿意离开，“治民，你赶紧洗洗手”离得远远的还是没有忘记分享自己想到的事情“治民快回去磕几个头，别被魂缠上”，“治民，回去烧柱香，没有菩萨保佑你肯定要不行”治民听到现在大家都这么看他心里极为不舒服，弯下腰在旁边的小水摊里洗洗手站起来甩了甩，蔑视对面的村民，事情发展成这样自己也成了众矢之的，以及村民们的担心焦虑让吴治民有些不安，无法再继续去深入那狭小的房屋，事情变得没有意思，很自然地吴治民就想要离开“这有什么，一个大男人会怕这个？”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失去吴治民这个会动的喜剧表演品只剩下房间里一动不动的摆设在场的人都感到无趣慢慢地化作鸟兽散去，晚上队长在外面玩得累了想回家看看，虽然明知道父亲很有可能还趴在那地方一动不动，还是娃娃的队长依然想先回去在想该怎么办，要是父亲又醒过来就更好了，想到这队长跑的更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赶上村长请来县里的医生来，看看到父亲没有趴在门口，年幼无知的队长赶紧跑进房子，拖鞋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音，穿白大褂的医生给了队长很大的信心，队长走向前来正好看见医生给放在床上的父亲看完，转头跟村长对上眼“怎么样了”村长问道，“胃出血，人已经走了”医生面无表情他接到的这种小地方的情况大多都是死的，但凡还能动都不会跑去县城里请医生，说完医生不等村长回话径直朝门口走去冷漠的表现让村长也没有想到，听到这话的队长意外的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村长，村长还是可怜这个小孩的，最后自己出钱给他父亲办了丧事。从那以后队长就经常感到饥饿，比起和他玩的小孩们他的穿着也更加肮脏，队长经常去到其他人家讨饭，靠着同村人的施舍过活，有时候也会遇见嘲弄他的人会询问他“你爸爸在家吗？”接着就是哄堂大笑，但说这种话的人最后都会给吃的不多的队长一个山上的柿子，尝尽江湾村每家的饭食，抛开村民们对他的嘲弄不谈的话他也算是山河村的儿子。

  长大成人的队长抚摸着微微泛黄的笔记本，里面的字他还是都不认得，但是上面有一些插画，那个时候的人不可能哪个字都会写遇到不会写的字的时候只能依靠自己的想象画上一画，即使只有几个字在当时的桂林还是有大本事的人，队长看着父亲留下来的字迹，上面的数字和笔画显然是记录着一家人的开销，打开的笔记本终将被重新合上，缓过神来还要给赵美娟做饭，点不燃炉火火絮都用光了，满载炉火里的柴火的火光越来越大，里面还是没能冒出橙红的火焰，没有了火絮就不可能直接点燃木柴，昨天下了一整夜的雨冲刷下很多的火絮，捡来还需要晒干才能用来点火，队长眼光之下只有小堆木头和一两碟还没有烧完的火絮，不能烧小椅子，家里能用来引火的东西只剩下刚刚翻出的笔记本了，不只是队长、江湾村，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不会太关心纪念这回事，除了少数人看重祖传的祭祖，对其他纪念活动上心的人又有多少？很自然地，队长拿出刚刚扔回床下的笔记本，坐在小椅子上，一页一页地撕扯笔记本上的纸张，先撕下有父亲笔记的部分这部分在队长看来比后面还能写的部分更没用，垫满火炉的地下点燃纸张，纸张上冒着火焰慢慢变小卷起来，直到完全消失，成为火炉地下不算多的白灰，队长有些着急了，再次撕扯笔记本，火烧的越大笔记本消失的就越多，队长着急地拿起木头往火上放，这笔记本没有什么用还占地方，队长的这份着急看来只是因为想快点点燃木柴，大风刮来清新的空气，刮走刚刚变成白灰的灰尘，木柴上的火星终于冒出火花，队长赶忙架上锅做饭，笔记本上的笔记只剩下几张空白的纸张，被队长随意地仍在木材堆上，这位父亲留在这世上最后的证明也被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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