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别了，老屋 (2 / 2)
        接着，三口锅被安排在按照各自大小打造的灶头，一口很大的柴锅被放在了灶台上最大的那个空间，主要用来煮猪食和炒菜，一个“梯锅（方言同音)”放在了柴锅的旁边，主要是用来煮饭，在柴锅和梯锅的中间过渡地带，放上了顶锅，这个锅不大，发挥的作用却不可小觑，冬天洗脸的热水就靠这口锅了。这个时候，总觉得这样空间还缺少些什么。是的，还缺一张桌子和板凳，站着吃饭总归还是太累。最后一个家庭所有有可能被需要的东西都被放进了杂物区。如米缸、衣柜、咸菜坛子等等。这样大大小小、零零碎碎的物件到齐之后，一个家就基本拼凑起来。

        山里人每户人家都有这样简单的房屋。新入住这个小屋的一对“业主”通过勤劳的双手把屋子尽量布置得干净，整洁，慢慢地这屋子里面多了孩子们的哭笑声、打闹声、悄悄话等等，让这个屋子看起来生气了很多，闹腾一阵接一阵。岁月静静流淌，日子也逐渐红火起来。突然的有一天，这个屋子的声音变小了；之后，又小了不少；到最后，没有一点声响，死灰一般沉静。

        昔日的房屋早已被岁月侵染成残破老屋，整个屋子四周被烟熏得黢黑，看不出墙壁原本的颜色，阳光从屋顶上面被野猫踩出的漏孔处透一点吝啬的光束，弱小得照不亮这满屋子的黑漆。黑漆中传来一股不可名的霉味，那个味道好像近到我伸手就能够摸到，但又似来自某个不可测量的深渊。

        奶奶还在的时候老屋不是这个样子的。奶奶是一个爱整洁的人，虽没有强迫症那么严重，但是家里的东西总是规整的很好，拿找东西都很方便。哪怕后来行动不方便之后，她也会唠叨地指导爷爷去做这些，所以家里也一贯有条有理。

        奶奶的离去，彷佛生前和她有关的物件都因此而快速死去。我想去看看那张我枕在奶奶腿上，听她摆龙门阵的床，之后再去奶奶梳妆台上面的高处偷拿一颗水果糖。整屋的黑暗让我不知道迈向何处，只要再多给我一点光，我一定可以快速清楚地找个这些地方。屋子其实是可以被点亮的，怎奈山人故去，连电开关的线都在我拉起的瞬间断了，终究这老屋是没办法再亮了。

        一家人齐聚在老屋里吃完了最后一顿饭，之后便收拾着离开。那天的老屋迎来了它这漫长一生中最后一个高光时刻，电开关修好后，它格外明晃。奶奶的突然离去，爷爷郁郁寡欢，一时间难以接受。一家人都不放心爷爷独自一人生活就把他接到城市去了，一把旧锁把老屋丢在了山里。

        老屋就这么孤独地被大家留下了。它这一辈子经历过不少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大世面，也见证了屋子里好多的温馨画面，倾其所有为屋子里的人遮风避雨、护大家周全，它已经竭尽所能做到最好了。奶奶离世，一家人相继也都离开，它也是时候该说告别。

        远远地看着老屋，这个曾经承载了我童年好多好多美好回忆的乐园，不知道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往后余生我只能靠与老屋建立的片片回忆回想往事，想到这里眼泪不经意间再次夺眶而出。

        一大家子人因为奶奶的丧礼而匆匆聚在一起又匆匆散向四方，因为生活、因为梦想、因为想要在大城市里能有一所容身之处等等，所以不能停下努力拼搏的脚，哪怕是短暂歇一会都有可能和机会失之交臂，所以脚步匆匆。

        我之前也是这样，我想要挣更多的钱，给家人一个相对舒适的生活环境，给未来孩子更好的教育等等。但是现在我也想去实现这些，只不过有所侧重和权衡，我希望追求家庭和工作的平衡，内心和外在的一致性。以前拼命挣钱的我只是向增强对未来各种不确定性的应对底气，而忽视了和家人的沟通、陪伴朋友、坚持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等等。这是我成长过程种的损失，也是来得还不迟的礼物。

        别了，奶奶。

        别了，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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