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3 / 5)
        守卫们为尔朱兆让出位置，他慢悠悠地走到墙垛边，以一种慵懒而冷漠的态度打量着城下的侯景，“发生了什么事？”

        我在慌乱间反应过来，翻身下马，迅疾跑到队伍前头按住了侯景的肩膀。我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将愤怒压在心底，低声喝道，“胡闹！家主岂是你随意就能见到的？”

        但他就像一头敏捷的豹子，肩头一沉，轻易避开了我的束缚。

        很快我就开始后悔刚才对他发出的警告。

        因为他做出了更疯狂的举动。

        侯景回到队伍后面，在那里，四具死尸分别被绑在两匹副马上，他从一名措手不及的哨骑身上抢过刀，接着一刀劈落了一个死人的头颅。做出这样的事对他来说似乎格外简单，他抓住那颗像死树桩一样又黑又沉的脑袋，高高举起，同时对着城上的人喊道，“这是乞伏莫于的儿子，我杀了他，现在我把他的脑袋送给酋长大人当作见面礼，”他转过身，视线一一扫过我们，又回头道，“我知道，乞伏部曾经袭击过秀容川的牧场，杀死了你们的族人，抢走了你们的畜牲，但是，你们可以把我交给乞伏莫于，他会将我千刀万剐，然后回馈你们几只可怜的牛羊当做谢礼，世人会称赞秀容川以德报怨、尔朱酋长胸怀大度，都是了不起的英雄，我也愿意为成全你们的名声而死！”

        十七岁的侯景站在那，像疯子一样的高呼着。城上城下的秀容川人面面相觑，没人制止他。

        秀容川早已受够了六夷部落的骚扰，尤其是乞伏部，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越境偷袭哨骑和牧场，朝廷却不许我们出兵南下。这份憋屈藏在每一个秀容川人的心底，谁不渴望有朝一日能够痛痛快快地报仇呢？谁又在乎那所谓以德报怨的狗屁名声？侯景是一个聪明人，懂得用什么方式来刺痛我们的内心，他昂着头，并不害怕死亡，我们却都低下了脑袋，心里的羞愤无以复加，又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许久后，城上传来尔朱兆淡淡的声音，“你杀死的那个人，真的是乞伏莫于的儿子？”

        传说乞伏部的酋长乞伏莫于是一个野蛮粗鲁的武士，常以杀人取乐，喜欢徒手与虎豹搏斗，他的儿子必然也是一个难得的勇士。一路过来，侯景并没有提起这件事，我一直以为那些死人不过是普通的乞伏部武士，至少他们的穿着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侯景将手里的人头举得更高了，一动不动地看着提问者，“你要是不相信，可以派人去南方查看。”

        尔朱兆沉默片刻，随即大笑出声，他拍着手，“还不赶快打开城门，我真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守卫打开城门，同时有人骑马飞快地朝城里跑去，夜色渐浓，但还未到入睡时候，我想过不了多久，家主尔朱荣就将得知这个消息。

        无论是对待敌人还是麾下士兵，刚到二十岁的尔朱兆都表现出了自己冷酷无情的一面，但他格外尊重勇士。当听说侯景杀死了包括乞伏莫于之子在内的四个武士时，他眼里的惊喜愈发浓厚，就差抱住侯景称兄道弟了，甚至在见尔朱荣之前，他便拍着胸膛信誓旦旦地表示，倘若家主拒绝出兵，他愿意以个人的名义资助侯景，秀容川周围有不少流浪武士和在此隐匿的六镇逃兵，只要有钱，很快就能拉出一支颇具战斗力的队伍。

        “但你不能信任这些人，更不能将背后交给他们，”在前往家主帐篷的路上，我看到尔朱兆在侯景旁边兴致勃勃地说道，“有些人见钱眼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朝你后背捅来一刀。我和他们打过交道，在费也头部，其中有两个匈奴人刚打仗就带着钱跑了，打完仗后，我在一座林子里遇到了他们。匈奴人问我，费也头的寨子丢了吗？我说，我这辈子还没吃过败仗呢。他们觉得我是一个有责任感的战士，其实我也是一个强盗。我把他们都杀了，一半是因为我不喜欢不劳而获的人，另一半则是因为匈奴人身上确实有很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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