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蒲府外的大红灯笼挂上没几天便被蒙上了白纱 (1 / 2)
        石虎建武四年（338年）六月，邺下骄阳似火。坐落在城东南永贵里的龙骧将军蒲洪的府邸外面，早前几天挂出了一对硕大的大红灯笼，引来路人的注目。时下并非年节，人们猜想这家一定是有了喜庆之事；可是就在今天早上，这对红彤彤的灯笼上面却又蒙上了一层白纱，不禁让人瞠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一旦知晓了内情，也就不足为怪。

        几天之前，这家的主人被当今天王授予使持节、都督六夷诸军事、冠军大将军的官衔，同时进爵西平郡公。王恩如此浩荡，焉能不作庆贺？只是好景不长，祸从天降，昨天下午蒲洪突然接到他的次子暴死军中的噩耗，先前的喜悦顷刻间一扫而光！就因这一喜一悲，才有了府外那对灯笼的由红变白。

        这个凶讯是由吕婆楼带过来的，他从军中直接赶赴邺城。作为氐族军队的统领，蒲洪的次子今年带兵参加灭鲜卑段辽和讨伐燕国的战事，正在回师枋头的途中。

        据吕婆楼介绍，这位氐族少帅当时正为溃败下来的后赵大军断后，经过一场激战将燕国的追兵击退，但他自己的后背上也中了一箭。箭很快被取出，虽然穿透了铠甲但并未伤及内脏，在挤掉淤血、敷上创药后，大家都以为没有什么大碍了。可是次日情况急转直下，原来这竟是一支毒箭。军中中箭的兵卒为数不少，均未出现这种情况，大家此时才意识到：这极有可能是一次有预谋的暗害！因为根据守卫在少帅身边的亲兵回忆，当时大家都在奋力抵挡燕国的追兵，而那支箭却是从本阵的方向射过来的，虽然由于场面混乱无人看见是谁放的箭，但基本可以肯定系败退下来的羯人所为。

        “谋杀！”听完吕婆楼的述说，蒲洪立即得出这一结论。

        无独有偶，他的长子去年下半年突然神秘失踪，至今渺无音讯，活不见人，死未见尸。当时他怀疑系天王石虎所为，但又没有找到任何证据。如今次子又莫名其妙地罹难，除去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哀伤，他心中还存有极大的恐慌：要真是石虎干出的勾当，那事态就极其严重了！

        昨晚蒲洪一宿未眠，一直呆坐在他那张宽大的木椅中。蒲健、蒲雄兄弟和吕婆楼自然都要陪着，整个晚上他没有跟他们说一句话。

        经过一夜的冥思苦索，他依旧觉得数石虎的嫌疑最大，因为此人确实暴虐：窃夺叔父天下、残害叔父后人的事，自不必说；听说早年在军中，一旦发现有人的勇干策略超过自己，他就要想方设法将对方剪除；至于降城陷垒之后，不别善恶地坑斩士女，则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更有甚者，去年七月他在诛杀太子石邃时，竟然将其全家男女二十六口同埋一棺！

        今日一大早，家人来向蒲健禀报，提出要将府外的那对大红灯笼摘下来。蒲洪听见后不但予以喝止，而且下令往灯笼上面蒙一层白纱。稍后他又让家人预备孝衣，并特别叮嘱也给他做一件，说是要给两个儿子戴孝。儿子死了，做父亲的再怎么悲伤也不能如此行事，陪着熬了一宿的吕婆楼刚要劝阻，却遭到他的怒斥。采取这种极端的举措，正是他思虑一夜的结果。

        蒲洪现在认为，自己去年犯下了一个大错，没有及时将长子失踪的事公开，现在又丢掉了另一个儿子，再不公之于众，岂不成了自个心中有鬼、做贼心虚？不仅如此，他还打算将次子的棺木运到邺城来，抵达之时先在大街上游走一圈，然后大张旗鼓地操办丧事。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去年失踪的长子断无存活的希望，那就干脆再添上一副寿材，放一些长子的衣物进去，一起治丧，给他弄个衣冠冢。他要以此向石虎表达抗争，让邺下人都晓知：当今天王原来如此阴险歹毒、寡情薄义！

        正当蒲健、蒲雄兄弟和吕婆楼一筹莫展的时候，侍中徐统赶来了。一进门他就用责备的口气询问：“广世，你究竟想干什么？”

        蒲洪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看了徐统一眼，没有吱声。

        “我说的是府外的那对灯笼！”

        “徐大人，你有所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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