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无补
        那一年，母亲带着同母异父的妹妹来看我？！

        “叫姐姐”

        “姐姐”

        当初那个出言不逊的丫头放过的狠话在那一瞬间彻底垮掉“如果你生孩子我就掐死她”。

        家中玩耍时记不清她做错了什么母亲打骂她，也是特别倔强的孩子，但总感觉母亲有些刻意。再多的情绪不能蒙蔽影响我是个认知没有障人，以至于多少能看出母亲的心思，但如果那时母亲处理事物过激的行为完全是表演给我看，我会制止。因为妹妹的确有错，再加上我看见母亲一大把年纪还为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劳心费神莫名来气，当时甩出一句话“叛逆期还有的你生气的，那时你也上了年纪”。母亲见我不悦，借题发挥，刻意放大，所以打了她。但其实她很爱她，因为她很爱那个男人。也许她从来都有意识对我的亏欠？可是我怎么可能因为你打了她而幸灾乐祸？母亲太不了解我了！我从小就心思敏捷，她错过了太多。

        送别，母亲说“跟姐姐说再见”，妹妹坐上三轮车一声不吭。我那时想她才几岁就如此心气？！我有些生气，可是她又有什么错？只是希望她将来能有出息，也不妄母亲高龄产下她的苦心了。

        大概是有轮子的交通工具都行色匆匆？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胸口像被路过的时间迅速抽走了什么，猝不及防的阵痛。一边盼着母亲能回个头再看我一眼，一边又害怕相互看见时的尴尬，迅速转身往回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忍着难受。原以为可以借着妹妹的一声再见回一声再见化解一下路上沉默的氛围，也算有个落落大方的告别，可妹妹哪懂大人之间的尴尬，三轮车夫才不管你心绪，拉上人便跑的无影无踪。好吧，没有再见的再见，或许她因为我没有制止母亲打她而对我怀恨在心。又顺理成章的成了一个恶人！那时我以为自己内心强大到可以接受一切的一切，假装镇静无所谓优雅的转身，可是迈不足五步就泪流满面？！好吧！走吧！走吧！“谁让我不知不觉就混大了呢？！你们才是一家人！我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像往常一样没有你我也可以自己生活的，我可以的，忍住，不能哭，路人看见会丢人。”这是回家路上为了止住眼泪流出来的碎碎念。

        我曾无数遍的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出生在这样的环境中，无数次的愤恨，无数次的和解。

        2018年大表哥因车祸不幸离世，走时四十多岁，膝下无子，丢下孤苦伶仃的舅舅独自生活，生前有许多不良嗜好，大表哥走到今天不全是他的错。

        八十年代舅舅家是传说中的万元户。改革初期，辞了分配的工作，属于不安分守己型，和姥爷的中规中矩自然背道而行，反对无效，自己经商做服装生意，开过茶馆，夜里还卖过麻辣烫，也算吃苦耐劳。那个年代的个体户需要太大的果敢，为此姥爷总恨铁不成钢，没少唠叨，与他几乎决裂，根本管不了，他俩很少说话，更不要说坐在一起吃饭了。印象中的舅舅有点像传说中的“大哥”，帅，慷慨，义气，我小时候挺怕他的，虽然不苟言笑，可偶尔笑起来又觉慈眉善目，像个孩子。有一次二姨被夫家欺负，打的鼻青脸肿的跑回娘家，他带了一车人去“讨教”。嗜赌如命大概是他落魄的根本，挣得钱几乎输得精光，总的来说还是不够奸猾，太过仗义。那时跟着他的小弟现如今成了家喻户晓的开发商，资产上亿，而他，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靠社保补贴生活，没有其它收入。舅舅大概就是典型的有勇无谋的商人，再加上嗜赌成性，可惜了改革的大好时机。中年离异，生意落魄，大表哥自然成了“牺牲品”。那时他正直青春叛逆期，很难管教，听大人说进过少改所，后来还听说染了毒瘾，这是他半生一发不可收拾的恶源。如果说中年不幸？又何尝不是解脱？为他犯下的错以及恶付出了代价，也算清算，希望来世一切安好！

        而这期间，名义上给他们抚养的我自然就成了姥爷的拖油瓶，为此三姨妈经常翻我白眼。印象极深，喜欢揪我脸，我分不清是喜爱还是厌恶，尽管她脸上挂着友好，可我的脸生疼，儿时不知所以然，只是见她来看姥爷就想躲避，不愿与她对视。表妹生日时，她和姨父在夜市给表妹买了两条裙子，可能是看出当时的我有些难过，给我顺买了一条黄色连衣裙，那是我有生以来穿过的最漂亮的裙子。小时候其实对穿着没什么执拗，大人给什么就穿什么，有就开心，没有也不会索要。当时难过一个人走开，是因为看着别人有爸爸妈妈疼觉得委屈想哭，因为没有人会给我庆祝生日，更别说礼物。对事物没有概念时自然也就没有感知。直到现在我对儿时的记忆几乎没有年龄段的概念，具体发生在几岁全靠大概，它们就像浆糊一样全部簇拥在一起，需要一点一点的剖离。小时候闹别扭的表现形式就是走开，走的远远的，因为没有人可以给我撒娇，没有人在意，更不想给人看见我别扭的脸。

        小孩之所以在大人面前哭是因为他们知道眼前这个人会在意自己，他们有把握，也是一种信任。如果一个孩子父母不在身边她跌倒了肯定会自己爬起来，但如果有父母在她的第一反应一定是哭。所以那天我很开心收到一条小裙子，裙子很漂亮，更开心的是自己也被在意了。

        缺席是成长过程中最遗憾的于事无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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