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卑微 (2 / 2)
        学校的生活相比于家里的日子更令我感到轻松，在没有学习的时候，我不会因为父亲的到来而手足无措；也不会因为自己的不恰当的行为而给弟弟妹妹们带来恶劣的、潜移默化的影响；我也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父母所给予的零花钱。于我而言，来学校更像是在行使一个任务：日出而至、日中而归、日落而回，过着漫无目的的日子。我常常对自己地堕落感到愧疚，可我实在太懒了，一直都没有为自己的堕落而作出行为上的拯救。

        我的奶奶经常与母亲说，我像极了我的父亲，这不仅表现在样貌上，还表现在吃食上。我父亲喜欢吃酸的东西，我也喜欢吃酸的东西；我的父亲喜欢吃咸鱼炖红烧肉加红糖却不吃咸鱼，我同样如此；我的父亲懒，我也有样学样。可以说，我的父亲影响了我百分之六十的人格，剩下的百分四十才是后天形成的。我的父亲每每听奶奶拿这件事打趣我与他，他神情是很复杂的，现在想来，大概是好坏掺半。

        我突然反应过来——我又走神了。我有些无奈地发出无声的叹息。从初一开始，就有老师说过我思维活跃、发散，只是不会用在对的地方，以至于上课经常走神。我很想对他们说，不是我不会用在对的地方，是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我思绪飘散时于我而言是无声无息的啊……待我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迟了。因为一些原因，我并未对他们说起。不过他们似乎也看出了一些，次次都在我的报告册上对“想象力”这一项条打优。我对老师发现我身上的优点感到喜悦，同时也对我学习上的状况感到无奈。

        铃声响起。我又浪费了一节课的时间，还是数学课，且知道教的是新课，就更感无奈，不过以后补漏起来花费的时间会比在课堂上同步学习与巩固的时间要少些。这大概是我虽然每节课都会“情不自禁”地走神，却仍是没能位列班级倒数的原因吧。要是我排在倒数的名次，我无法想象父亲又该对我以何种颜色。

        成绩是当下最令我苦恼、最现实的问题。苦恼的原因来至于父亲的“关怀”，现实的原因来自于我若无法考上高中，我将无学可上。毕竟父亲说过我若是无法考上高中，连技校都让我去，可谓把我“逼”到了悬崖峭壁，要么如鹿般一跃而过，要么摔死于山崖下。其实考不考得上高中于我而言是毫无悬念的，我一直坚信自己考上高中不过易如反掌，只是父亲一直对我持怀疑态度，我又无法在他面前表现出有十足的信心能考上高中，我怕他陡然呵斥欲要“警醒”我，况且我在他面前从一始终、由内而外的人设都是内向的。在我还处于六年级的时候，他就对我表达出了他的担忧。我本来是不以为然的，现在如他所料，我的父亲真是慧眼如炬、料事如神呐。

        恐怕他也已经预料到了他的儿子对待那个于青春期扣开他心扉的女孩不敢靠近这一事实。是啊，处于这种家庭，他哪里敢在她面前表现出哪怕丝毫的爱慕之意，也何曾敢主动与她说上一两句话。同学两年与对方唯一一次讲话只在对方打听自己之前同桌的情况下，让这个连在心中都不敢对她说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的男孩渐渐催眠了自己：青春期对异性只存在好奇或是对对方的好感，绝没有真正的“喜欢”。一切所谓的喜欢与好感，不过是建立在对方样貌上佳的情况下。所以这个男孩一直觉得他只是对美好事物的正常的喜欢。美好的东西，谁不爱嘛。只是美好的东西，不是谁都有资格去追求的而已，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强行忽略客观事实，带来的只会是遍体鳞伤之后的无边黑暗。爱美之心人人皆有之，只是不可求而已。于现在的我而言，追求青春期中最美好的事物，恰恰是能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恶魔……我只能把这种会给我带来黑暗的事物，镇压于心底。

        镇压于心底的黑暗，估计不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挣脱而出的，只会是过眼云烟。

        “你这个周末要回去吗？”

        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扭头看向堂弟，笑着说了句，“要回呀，国庆节中秋节叠加在一起可是有八天假期的！不回去待在这里干嘛？”

        他点了点头，就再没下文。

        就算没有国庆节和中秋节的假期，我与弟弟妹妹每个周末也是要回去的，其中有我父亲的建议与我对家乡奇怪的眷念。据我了解，我这个年纪对一切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不会思念家乡的，就算是思念，也应该是刚离开父母的时候，可我不是这样，我一直都深深地眷念生我养我的故乡，不知思念从何时起，却长久未变，或许我天生就属于那种比较留念“旧事物”的人吧，也就是现在比较流行的一个词：念旧。

        我虽然拥有其他青少年都难以拥有的眷念故乡之情，却也有着在他们这个年纪大都存在的“通病”——“虚荣心”。我的家庭贫困，唯一一辆交通工具是父亲的摩托车，狭窄的摩托车却要挤下一家子，这在已经接近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年代，可谓极其显得“引人注目”。我也想平静的面对同年级学生吃惊与嘲笑的神色，但我只能做到表面平静，内心还是幻想着，我的爸爸若是千万富翁，每天开着豪车接送我们上下学，回家，那该是多么一件令人艳慕的事情。

        即使别人带着嘲笑的目光看待挤在摩托车上的我们，我即使感到一些尴尬，却仍是没有半分嫌弃我父亲贫穷的念头，也没有半分痛恨自己为什么会出生在这么贫困的家庭，这于其他人而言，是正常又不正常的。美好的事物，是每个人穷尽一生都追求的。羡慕别人的“美好”，也应该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表现。可我没有，可能是前些年看受到其中思想影响的因素，我把物质看的很“淡”，以至于我感觉整个人都有点“与世无争、超然物外”的气质；这是我对自己的评价，别人眼中的我，我是不敢去求证的。可能我的内心比较敏感与脆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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