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回 挽弓当挽强 用箭当用长 (2 / 2)
        高坡之上，索怀义无比振奋，默默念叨：“那是我耶耶，那是我耶耶！”若非碍于番直身份，早就手舞足蹈起来。而陈敬文被深深震撼，双目隐约浮现泪光，心中念道：“我耶耶当年也如这般么，是不是比叔父更威武？”概因索承庆一直以来从不忌讳，总说陈佑堂更胜他几分。

        …………

        不管他人心目中的阴晴，只说索承庆这番相邀斗将之举，其实并不常见。任你多么英雄神武，也难挡阴谋暗箭。自从有了智将、谋将之后，阵前斗将约等于送死，太过儿戏。索承庆也没指望张进达能应承，只是为了恶心他一下，年轻人面薄，大多厌恶人言说其胆怯，尤其张进达还以勇武著称。

        索承庆算计张进达，那张进达也不是战场小儿，狞笑一声，喊道：“也罢，要战便战，别说我欺负你一个老头，我就留你个全尸，只怕是你不敢应战。”一边说着，一边持枪驱马缓步向前。

        索承庆没料到这厮真会应战，不过要战便战，既能拖延时间，还有机会生擒活捉之。若张氏族侄在手，今日之困，或可立解。当下要来了身后思结萨尔的坐骑，翻身上马，迎着张进达过去。

        张进达哪里是真的斗将，两厢逐渐靠近时，突然自马背弓袋里摘出骑弓，瞄向索承庆一箭射来。张进达射术也算不错，不过索承庆如今可称神射，怎能着他的道，见势不妙闪身躲过，反身便往本阵而回。张进达一箭不中，知道没了机会，同样打马返回金山军前阵。

        要说索承庆怎堪受此欺辱，居然被小儿辈算计了。未及驰回本阵，就对一名老军喊道：“弓来！”这名老军一直背负索承庆的长弓跟随。此刻会意，取下弓箭抛向索承庆，索承庆掠过本阵之前，一把接住弓箭，掷下铁骨朵，再度返身追赶张进达。

        此刻张进达已然回阵，索承庆并未追出太远，居然跳下马来站定，他这副步弓比骑弓射距远得多，丝毫不虞金山军的反击。只闻大喝道：“无胆之徒，平白辱没太保家门，莫逃，且吃耶耶一箭！”“看箭！”

        再看索承庆，两脚落地生根，双手挽弓满月，长箭宛若流星，离弦斩空而去。对面，迎着长箭袭来的方向，张进达眼里只见一点箭镞直奔眉心而来，一个小黑点瞬发而近、倏忽变大，箭速比之自己快了一倍不止，不及多做反应，只能奋力侧仰。只听“咄”的一声，长箭牢牢钉在了他的盔瓣上，撞得他脑瓜一嗡，大惊失色。

        那厢奚牙勿军阵中，再度爆发出一阵哄笑，继而欢呼道：“索头领神箭！索头领神箭！”也有思结部带头，嚎叫道：“拔图，万胜！拔图，万胜！”听着夹杂一份莫名的喜感。

        索承庆张开双臂，示意听到了大家的赞叹。然后翻身上马，挥舞着长弓，在自家阵前来回奔驰，不时应和着大家，一起做“万胜”呼喊。

        “还真是好箭。”张进达啐了一口唾沫，脸色暗沉，甩了甩头，拔下盔上长箭。再环顾左右，金山军众的士气受到影响，已显低落。

        进退犹豫之际，阴仁贵鸣金收兵。张进达只得引军怏怏退回本阵，回到阴仁贵身旁，问道：“某破阵在即，上将军因何收兵？”

        方才斗将之际，几骑金山军探马从远处涉过托勒水，来向阴仁贵禀报，阴仁贵因此说道：“探马来报，对岸已有回鹘数百骑赶来，数刻即到，恐怕还有大军随后，我军不能久留。”既知前方遇敌，还敢全力来援的，想必也该是狄银的久战老军。如此一来，这支金山军不但吞不掉奚牙勿部，还可能被狄银的前锋牵制，被回鹘军反围歼。

        “如此，只能便宜这个索某人了，且容其首级多寄放几日。”张进达恨恨地说道，又向阴仁贵问道：“上将军识得人多，此人自称归义军兵马使，上将军可知是谁？”阴仁贵看着远处的那几面鲜红灿烂、依稀梦中曾现的故唐军旗，叹口气说道：“当然识得，他是当年索勋的义子索承庆。索勋伏诛时，正是从我与张尚书的围追之中，逃出了生天。此人是个有本事的，再遇莫要轻视。”

        顿了顿，又说道：“今日之事，已然无法克尽全功，且撤回玉门军城再做打算。”阴仁贵立下决断，对军中诸将道：“传令，全军返回玉门军。”

        金山国先锋游弈军雷厉风行，来去如风，亦毫不担心奚牙勿部追击。待全军掉头，一队队离开战地，不多时就全然不见了踪迹。

        这正是：半生归义将，屈敛回鹘乡。甘凉死跳荡，胥余易安祥。今召不可却，白首赴临羌。如择生死异，岂为故人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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