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成长是种动态选择（上）
  没上学时，谢勰不想长大，眼界里的大人负责面朝黄土背朝天汗滴石穿，他只负责人生四大胖汤糖躺烫；没上大学时，谢勰极想长大，大学之前的学生生涯都在苦海挣扎，他只想有闲暇可以在方寸田园浪迹天涯。如今20岁往上，谢勰又不想长大了。

  人生烦恼识字始，学医的烦恼多一点。学疾病论的时候，谢勰和其他同学或许都有这种杞人忧天感。20多岁的人，父母辈都40多，谢勰父母夸张点，50往上；20多岁的人，父母大多养家，谢勰父母糙点，都是卖命的营生——一个数十年资深建筑农民工，一个数十年资深农民。诸多因素加身，谢勰父母注定是疾病钟情的人。体力劳动者少有不腰酸背痛关节不给力的，肩上的担子压在骨头上是难以润滑的磨损：父亲搬砖砌瓦，负担在脊柱四肢，不出所料有下肢关节肿痛和腰椎间盘突出；母亲挑担子，负担在左肩及颈部，同样有肩关节磨损和颈椎侧突。都未必致命，磨损再修复一系列折腾中的炎症足够磨人，况且人体损伤修复极难达到100%——肝炎反复损伤修复成了肝硬化就是一例实证。

  人生太巧，在谢勰20岁转变时，父母不甘寂寞跟着变，还都很显著。谢勰父亲极有意思，胡子白了就将络腮胡刮了，头发齐根白了就将地中海变成北冰洋，奈何风湿讹上了就甩不掉。谢勰母亲很常规，农村妇女典型，终于被现实逼出了农村，先是跟着父亲混工地，再是呆在纱厂三班倒，逢聚首过去总唠叨谢勰的里里外外，如今唠叨民生多艰她尤甚，就像《ThreeIdiots》里Raju母亲那样。更可怕的是，两人没定时体检，也坚决不去医院，他们面临疾病誓死要扛到人类的极限，最初谢勰学医未尝没有改善这方面的心思。

  学业进程每遭遇一种疾病，谢勰总是下意识地在亲人中遴选，也是医学僧通病，譬如高位截瘫？村里一位阿姨有类似先例，如今半侧偏瘫，打死不进医院死心眼儿地省钱针灸拔火罐，类比之下谢勰母亲也极有可能，况且她有严重颈椎病；再如心源性猝死，谢勰父亲工友圈子里出事的不少，实质是心源性猝死，结案都是中暑，类比之下谢勰父亲也极有可能，况且若非谢勰及时发现，他还在吃重口钾盐。那时谢勰尚且有些抑郁，他所谓的OSAHS已经全班传遍了——每逢相关疾病开讲，谢勰的中国好同学们目光摇摆中总极有默契地落在他身上，主讲也跟着凑过来了。20、21岁，谢勰学习医学基础理论，日子过得很艰难。

  谢勰开始学习医学心理学，也真正意义上懂得自己原来就是自个儿口中所谓的患者，但他却治不好。谢勰打鼾，哪怕基本上不是OSAHS他也自我怀疑，加上确实有咽喉炎影响呼吸。在某个周三，他终于放弃实惠的校医院三联——阿莫西林、银翘片和止咳糖浆，去附属特等三甲医院申请呼吸道镜检。8点医院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谢勰挂了耳鼻喉科普通门诊，没座位他就在候诊室站了3个半小时，喧嚣中他忐忑、紧张、恐惧、自我放松到最后豁出去了，然后他就坐在了门诊医生对面。“医生，我自2014年至今一直打鼾，程度无起伏，不确定有无OSAHS。2017年**月**日换季感冒，后面咽喉不适，喉部异物感，不伴咳嗽，有白色黏痰，2017年**月**日开始有······症状，中间多次于校医院就诊遵医嘱服用阿莫西林、银翘片、川贝止···”谢勰标准病历式叙述被不耐烦的医生打断了，老油条式地带手套、拽舌头、咽喉视诊。奈何谢勰脖子粗舌头短，被拽的生疼还不合医生心意，被嘲讽了，围观的其他患者及家属开始不矜持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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