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口拙不言(上)
  成熟是在和陌生人摸爬滚打中截取的，谢勰那时自省便领悟了这点。

  谢勰即将走出这村、这镇、这小城，没里那么多的踌躇满志，期待倒是不少。大学，是过去一代人的梦想，如今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背着行李在纷杂的人流里挤挤攘攘，大学给他上了第一节课叫“自力更生”，父亲就在身后歇着。大学意味着自立，谢勰对这儿第一印象不错。

  谢勰报的是临床医学，进的是生命科学学院，如果那时他得知即将在外国语学院上课，专业挂的名还是某其他学院，当时就大可不必有走错门的错觉。如果那时谢勰足够社会，必然会对此类“名不正言不顺”的事儿抱有足够的警惕。没有名目的专业、工作或者其他事儿未必都是坏的，但都有点不靠谱，一方面创建者估计在犹豫，一方面可能在创建时遗留诸多问题，至少客观上该物事不能被走心对待，摇摆不定，连带着其中的人前程未卜。

  谢勰第一个熟识的室友——粗犷的河南北部油田汉子，张口“中中中”，总是说能越过河南看到咱不容易。事实上大哥高考670，换做谢勰早上清北了。后续几位分别来自江西、黄石和深圳，很好分辨，江西的一张嘴就是“你们这些人(Leng)”，黄石和深圳的不谈，一个有异性没人性，一个抱着游戏撸一生。谢勰也好认，耿直boy，没话说。

  谢勰不说话不是一天两天了，少时去外婆家，外婆留饭谢勰口不择言说爷爷在家等，导致俩亲家不满。再有一次，亲戚家熟人大哥考学，670分，和他畅谈大学，谦虚说清北有压力。谢勰回了一句:“确实，清北狠人太多，你这个分数不建议选。”话毕，熟人变生人了。

  度过没专属班级教室的紧张期，谢勰开始接受自行车上课的通识教育日常。谢勰也开始明白，中国教育的风格贯穿小中大学，知识灌输加刷题。

  大学本科课程极有意思，谢勰有幸感受到比上课念PPT更高级的上课形式——上课念书，主讲坐在讲台靠背椅上全程以一个声调读完了两节课。为了不让学生缺席，时不时点人提问，问题很简单“我读到哪儿了”。每到此时，谢勰坐在最后一排很想向优等生学习，环顾四周，第一名在和同桌侃天，第二名在玩儿连连看，第三名睡着了，谢勰低头自顾自地看书。那门课谢勰后段还是缺席了，实在浪费时间，于是得了60分。

  还有一门主课，主讲是物理学院院长，极有腔调。他认为本科生的课程应该是研究生级别，研究生的课程应该是博士生级别，于是台下几百本科生没人读得懂他的手书也没研究生花时间来听。偶尔出一道极为得意的题目，谢勰很慌，因为周围都是奋笔疾书，而他看不懂题目。教授走了过来，站在谢勰旁边，表情凝重，半晌，开始长达半节课的演讲，大体意思就是你们有些人(谢勰)不听课不学习混日子可耻。谢勰连忙自救向周围人请教又向助教研究生求教，前者怪他不演戏，让他们陪着受训，后者表示教授讲的她也听不懂。临近结课，主讲教授有点慌，底下一群瓜皮实打实地考试可能破挂科率记录，到时他脸哪儿搁。于是谢勰班参加了预考，和结课考试一个题目。

  通识教育两年，谢勰接受的课程很欢乐，也把最初的好印象毁的彻彻底底。他广泛参与学生活动，当志愿者经历数十个长短期项目；广泛学习电脑相关知识，学会了Adobe系列，精通PS、AE、PR等，还自学编程。

  计算机课程最后一天谢勰弄错了上课地点，他是个闷葫芦透明人，自然也没人提醒他或者那天弄错地点远不止谢勰一人。唯独谢勰不慌不忙地回去，打开“自学网”继续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两节课过去了，谢勰突然抖个机灵，今儿课旷了怕是要挂科，于是谢勰不慌不忙地关闭网站空手出了门。当谢某人挤上校车跨过半个校区找到目标人群时，快吃午饭了。谢勰找到了主讲，猴屁股脸憋不出半个字儿。主讲凭借过人的领悟力弄明白了，把谢勰劈头盖脸糊了一遍，但还是好心给他安排了一台电脑完成作业，系统要求。周围同班临近下课还在对书艰难地将代码copy到电脑上，谢勰轻车熟路开始solo，10分钟解决战斗然后结课得了60分。说不上谁对谁错，再来一次谢勰依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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