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5 / 7)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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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5 / 7)
        文人传统里,毕竟以填词为小道,所以不肯全力以赴,但周济不同,他完全将词学当成一件严肃正经的事业来做。因为在他看来,音乐是最可以直指人心的艺术,而随着时代的变迁,诗与音乐渐渐分家,词却与音乐的关系最近,所以词往往比诗更加感人肺腑。

        道光十二年(1832),周济编成《宋四家词选》,以周邦彦、辛弃疾、王沂孙、吴文英四家分领一派,选录宋代词人五十一家,词作二百三十首。周济在《序论》里说自己从年轻时沉迷填词,与张惠言的外甥兼女婿董士锡切磋经年,观念经过三次转变,直到如今年逾知命,终于找到了词学的正途。

        清代词家追慕周邦彦、吴文英,与周济的词学主张以及这部《宋四家词选》关系极大。而周邦彦的词作魅力,在周济看来属于“浑化”。若我们以“浑化”为最高标准,就很容易理解为什么周济会推崇温庭筠的作品。

        当然,常州派祖师张惠言首推温庭筠,这是门派家风,而周济发挥说:温词酝酿最深,故而其言不怒不慑,刚柔兼备,不着痕迹。《花间集》极有浑厚气象,其中以温词最是神理超越,不能只从表象理解。然而在细细咀嚼之下,便会发现字字皆有脉络。(《介存斋论词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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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国维认为周济竟然将李煜置于温庭筠、韦庄之下,纯属“颠倒黑白”,其实这实在误解了周济。周济《介存斋论词杂著》这样讲过:“毛嫱、西施,天下美妇人也,严妆佳,淡妆亦佳,粗服乱头,不掩国色。飞卿,严妆也;端己,淡妆也;后主则粗服乱头矣。”这是用美女来比词人,说毛嫱、西施都是绝代佳人,浓妆也美(周济望文生义地将严妆理解为浓妆了),淡妆也美,就算只穿着粗布衣裳、蓬头乱鬓,也遮掩不住天姿国色。温庭筠、韦庄和李煜仿佛也都是绝代佳人,只不过温庭筠是浓妆美女,韦庄是淡妆美女,李煜是穿着粗布衣裳、蓬头乱鬓的美女。

        周济其实仅仅阐释了三人风格的不同而已,并不曾认为浓妆胜过淡妆,淡妆又胜过素颜。他对李煜的评价其实中肯而到位,李煜的词岂不正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吗?

        周济还编撰有一部《词辨》,将词分为正声与变体两类。正变之分并非周济的原创,经学家早已以这样的方式来论析《诗经》,明人张《诗余图谱·凡例》亦早已将词分为婉约、豪放两类,以前者为正声,以后者为变体。周济袭用前人正变之分,只是有自家的分类原则:以蕴藉深厚、归诸中正者为正声,以骏快驰骛、豪宕感激者为变体。

        所以周济《词辨》《宋四家词选》为填词者清晰指点出创作津梁,今天如果仍有人愿学填词,读周济这两部书远比读王国维《人间词话》来得要有实效。朱孝臧曾以一首《望江南》总括周济一生的词学事业:

        金针度,《词辨》止庵精。截断众流穷正变,一灯乐苑此长明。推演四家评。

        周济用心良苦,终是要把金针度与人的。

        《词辨》十卷,第一卷以温庭筠为正声之起首,第二卷以李煜为变体之起首。乍看起来,似乎变体不及正声,其实在周济的词学体系里,正与变只是美的不同类型罢了,正如“骏马秋风冀北”与“杏花春雨江南”,各是一种美丽,彼此不分轩轾。尤其所谓变体还意味着独创性与革命性的一面,既然“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这难道不正是变体应有的模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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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间词话》本章,王国维拈出李煜的两句词以为“眼界始大,感慨遂深”的代表,而这两句词都是以国破家亡为代价的,使李煜的眼界不得不从“归时休放烛光红,待踏马蹄清夜月”的狭小宫廷中开阔出来,使李煜的感慨不得不从“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的情爱世界里深入到茫茫宇宙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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