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米堆冰川的眼泪 (5 / 5)
        怒江绝壁路段除了险、窄以外，它还像其它沙石路面那样一如既往地尘土飞扬。从江东岸高高的业拉山口开始，这种尘雾就肆无忌惮地伴随318。过了悬崖路段，头顶一下光亮起来。峡谷切割下一线天，把它罩在山顶上。路边出现了飞石路段警示牌，路面出现了从山上坠落下来的大大小小的石块。我挑着路靠右行驶，陡峭的山坡上不断滚下沙石来。咚——车顶发出一声震响，响声像电流一样传遍整个车身。车顶被落石击中了！路面仍不断有飞石落下，我走也不是，停也不是。忍了一下油门，还是走为好。我一脚踏下油门，从一地的落石中碾了过去，车子没再遭到落石的袭击；但松垮的怒江陡壁仍然以它狰狞的模样紧盯着6460不放。是不是该停车看一看被落石击中的车顶？从车子被砸中时的震动程度看，落石不大。我没敢停车，让车子尽量靠右行驶，适当加快了车速。

        对于落石的防备，6460早有准备——我在结实得可以站5个人的车顶行李架上铺了一层筷子粗的钢丝网，重达30多公斤的第二个备胎就是绑在这防护网上的。一般的小飞石落在钢网上，冲击力都将被分散掉。2009年9月11日入藏的第三天，6460第一次接受了落石的考验。如果还要遭遇落石，我希望它最好落上防护网上的备胎上，让6460免遭损害，让车内乘员得以平安。正这样担心着，4个车轮咚咚咚地颠弹起来，方向盘随之嗒嗒震抖。原来，路面变成了搓板路。搓板路在过乌拉山时就碰到过，但此时出现在怒江悬壁上的搓板路，其颠簸度远远大过乌拉山。眼下这搓板路才叫坚钢，车子的避震器怎么受得了！还有钢板弹簧。避震器可以换，我带着两支备用的；钢板弹簧断裂就麻烦了，我没带着备用的。还有方向机，它整个总成都在震抖。尤其是方向盘，它像机关枪那样不断发出嗒嗒的抖响，使人担心会不会散架。刺耳的响声主要是从方向机支架处发出来的，如此激烈的冲击，不要说支架靠的是螺栓连接，就是用铸铁铸造的也难以承受得了！我的方法是适当减速，双手紧紧把住方向盘，使劲把它朝胸口拉。这招很灵，刺耳的冲击声消失了，震动程度小了下来。只是苦了我这个驾驶者，这种好似扳牛角的方法使我不能把脊背紧靠在座椅上，双臂长时间使力使人腰酸臂痛。应该把轮胎放掉一点气，我提醒自己。但在这样的悬壁路上停车，一是路窄，二是灰大，视线不好，会造成安全隐患。于是只得继续像扳牛角似的把方向盘往怀里扳，继续上路。

        悬壁公路一结束，公路像一副翘翘板昂起头朝坡上驶去，道路由搓板路变成了石板路。石板路没有排水沟，从石壁上泻下的水从石板上漫过。原来，陡峭的山坡大面积滑坡，坡脚根本无法修排水沟。即使有排水沟也白搭，坍方会把沟埋没。石板路既可以从路面排水，又可以不使路面陷入泥泞。石板路的颠簸程度不像搓板路那样密集了，颠簸变得一纵一纵的，颇有规律。6460以50码的时速驶过，怒江被渐渐甩在了身后。

        过了拉根乡，进入八宿。

        仪表板上的燃油表显示，油箱的蓄油已经明显下降。从玉溪出来到八宿跑了1550公里，仅在丽江加过230元的油。油箱里虽然不缺油，但只要有条件，有品质好的油，最好还是补充一些。路边正好出现了一座中石油加油站，我顺便把车开了进去。

        车刚停稳，一个加油员来到车头指着前保险杆惊讶地说道：“师傅，车子保险杆断了！”

        我下车一看，整架保险杆已经往前倾倒，角度大约在130度。仔细一看，原来是大梁顶端与保险杆的焊接处断裂了，整架保险杆仅靠几丝残铁拉着！我吓了一跳！车子还继续行驶的话，保险杆将很快坠落。保险杆是经过改装的，原装的横杆铁板太薄，钢火太软。这是北京吉普战旗和6460的一大软肋，大部分车子都开不了多长时间，前保险杆就莫名奇妙地变形了。北京吉普中的212、2020、213保险杆都不像战旗和6460这样脆弱，我不得不对它进行改装。即使不进藏，这改装也是必要的。我在原杆两道箍子之间加焊了一块72cm长、27cm宽的3mm厚的钢板，把原杆上的三角钢管从横杆下移到横杆上。这样的改装，杆还是原来的，形状也基本没改变，只是整架保险杆的重量增加了不少，当然也就坚固多了。改装的失误在于横杆与车架大梁前端的连接点，这个点原来仅用两块巴掌大的铁板连接，固定的螺栓就穿在这1mm薄的铁板上，对它我没有进行加固。我敢肯定，三角铁板焊接点的断裂至少两天前在澜沧江边开斗气车时就出现了，当天在路上冲了好几次坎，有一次连放在车顶篾箩里的蔬菜、苹果也被颠了下来，车子前轮冲上坎后弹跳起来，又重重砸在路面上！还有今天过72道拐，前轮一再磕在隐伏在尘土下的石头上；过了怒江又遇上搓板路，前轮负载着发动机仓的重量，它不断砸在搓板上，连方向机都被颠得嗒嗒响。这些粗暴的颠簸怎能不伤及保险杆。我一直为自己对6460的改装得意，我始终认为它是个吃苦耐劳的庄稼汉，它是我的中国悍马。结果怎么样，才入藏3天，6460就暴露出了改装的软肋，应该说是失误！这样大的一架保险杆一但在行驶中断裂坠落，后果将是严重的。它一旦坠落，前轮必将从它身上碾过，就算保险杆平躺在路上，加装的钢板高27cm，这高度已超过前牙箱和整个底盘的离地间隙，牙箱前分布着方向拉杆、平横杆、避震器、刹车管、机油池和油底壳等，这些部件中的任何一样撞击到坠地的保险杆，都必将带来巨大后患。今天这保险杆一旦在行驶中坠落，我就不要想走了，小小的八宿县不一定有6460需要更换的配件。川藏路上损坏的车，其配件很多都得从成都发，发快件也得等上好几天，还不一定能及时找到所需配件。

        看着就要坠落的保险杆，我一是感到幸运，二是感到踏实。幸运的是冥冥中分明有种东西在帮我化险为夷；踏实的是6460终于暴露出它的软肋。它要不暴露这软肋，我会以为它真的是钢筋铁骨，这势必造成我的麻痹。走了3天的滇藏和川藏线，道路的艰险加上自己驾驶的不当，让6460吃了苦头，受了磨难。它毕竟是改装的低档车，它要是一点毛病都没出现，倒反显得不正常，倒反会埋下隐患。以后的路，我必须密切注意车况，拒绝粗暴的驾驶方法，把它当血肉之身而不是冷漠的钢铁动物来对待。我一边加油，一边问加油员前方可有汽修厂。加油员告诉我，前方几百米正好有一家云南修理店，就在公路左边。我谢过加油员，发动车子，小心翼翼地往前驶去。

        两个士兵在城边下车走了，看着他们的背影，我的心情有点复杂，心想，今天要是没带他俩，我在怒江大桥将遇到麻烦；但今天要是不带他俩，我就可以在怒江西岸停车拍照。等返回时一定要把这个缺憾补上，到时在隐蔽的悬壁路段选点停车，拍下怒江天险。

        云南汽修店是开在路边的一家夫妻小店，主要是补胎加气，焊焊接接。老板夫妇都是大理人，我让他们把保险杆拆下，把车开到隔壁的举升机上把车升起，首先检查底盘，包括前后牙包、前后桥、传动轴、避震器、骑马螺丝、钢板、吊耳、排气管、**、水箱支架等。结果底盘没事。对保险杆与大梁端头的连接，我让师傅裁了两块角钢，焊接在三角铁板与大梁上进行加固。这样的加固虽然粗糙，也不美观，但牢靠。好在焊接的角钢隐藏在三角板下，不易看到。保险杆很快就修好了，工钱合200元。我爬上车顶，检查刚才在怒江飞石路段被飞石击中的地方，车顶未受损，只是钢网被飞石击出手掌大的一个凹坑。回想当初在玉溪，为了找这张钢网很费了些力，真是值得啊！我又打开引擎盖作检查，发现蓄电池的支架螺拴颠脱了，幸好螺栓还在，我把它穿上，拧紧。

        离开修理店，我们继续上路。公路穿过八宿县城白玛镇，公路就是主街道，街上人来车往，甚至有点车水马龙。八宿的藏语意思为“勇士山脚下的村庄”，海拨3337米。我们已经翻越了觉巴山、东达山、业拉山、怒江山，穿越过死亡之路72道拐，跨过了怒江天险，成为了勇士。车子驶出这座细细长长的“勇士脚下的村庄”，我们向然乌开拔。

        出八宿县城后走了30公里，318一个左拐转向了南面，全是二级柏油路。向南行驶了20多公里，过了海拔4475米的安久拉山垭口，318一头扎进然乌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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