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鸦 (2 / 2)
        可是，该死的大车来了，留给乌鸦们的时间，不多了！

        老迈的昏鸦看了眼扑倒在地的汉子，又看了看死神般渐渐靠近的乌黑大车，终于下定了决心！它们必须要赶在那辆该死的大车来临之前，去攫取属于自己的那份午餐。

        鹿哥儿不用睁眼，用耳朵听就能确定，那些扁毛畜生正在小心翼翼地逼近自己，“十步、九步、八步、……”

        只要它们靠近自己三步之内，他就有把握一击而杀之。鹿哥儿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能力，他曾经是整个蔡州府最勇武矫健的汉子，双腿略一发力就可掠上高高的院墙，一双孔武有力的臂膀，可以轻松折断碗口粗的柳树。甚至，在那年春天，过境蔡州去追击反贼的大将军王建见到他时都曾大赞过几声“好汉子！”那时候爹娘还在，姐姐也在，他们就站在不远处的人群里看着自己，目光里充满欣慰和自豪，他一直都是鹿家的骄傲。

        “四步、三步、两步……”鹿哥儿知道活下去的希望终于等来了，他的手指甚至已经可以触碰到那只老乌鸦暗红色的喙，该死的扁毛畜生就应该成为延续鹿家希望的基石！

        闭目、凝神、蓄力，英武矫健的鹿哥儿终于断然出招，他用力抬起右臂凌厉无比的向乌鸦们斩去……

        “啪”轻飘飘的一声后，躺在地上装死的鹿哥儿哀叹一声，心如死灰，他无奈的承认，自己再也不用装死了，因为这一次真的是要死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现在的能力。即使已经使出了浑身气力，努力调动起全身的肌肉力量和顽强的意志力，也只能让严重脱水的身体，微微抬起右臂却又绵软无力的拍打在地面上，除了荡起了一缕儿微不足道的尘土，那力道，甚至都拍不死一只苍蝇，只是惊得那三只该死的乌鸦重新吃力的飞掠城头，远远望着这个垂死而徒劳挣扎的废人。

        鹿哥儿精心策划的，人生最后一次捕猎行动，毫无意外的以失败而收场。城头又传来几声鸦叫，仿佛是在嘲讽着他的无能。

        “吱嘎，吱嘎……”一辆大车停在了身旁，两个浑身恶臭的兵卒一边嘟嘟囔囔的发着牢骚，一边胡乱抬起这具“尸体”扔进了大车。

        鹿哥儿已经没有心思去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忍着痛滑动喉咙，咽了口并不存在的口水，然后就绝望的闭上了嘴巴。即便大车里漆黑一片，鹿哥儿却能清楚的看到，去年冬天死去的阿耶阿娘，还有几日前饿死的阿姊。他们都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耶娘还是那么慈祥，阿姊还是那么漂亮。

        “看样子，老子也是要死了！死便死吧！一家人死在一起有什么不好的！”想到这儿，鹿哥儿心中释然，居然还艰难的挤出了一个微笑。

        “吱嘎、吱嘎……”老乌鸦依旧死死盯着那辆渐行渐远的大车。眼睁睁看着这些强盗，肆无忌惮地抢走自己辛苦守候的午餐，也带走了它最后一个活下去的希望。老迈的昏鸦心中悲凉一片，它使劲伸长了脖子，抑制不住的愤懑，让它的身体不自觉的剧烈颤栗起来……

        二月初十，蔡州城里的人们都清楚的听到，城头之上，传来了一声昏鸦的哀鸣，那一声乌啼中充满了绝望……

        蔡州城七旬昏鸦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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