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不是哑巴 (2 / 2)
        父亲开始给他讲故事，发生在这个村里，以及他足迹最远的山下城市的故事。

        父亲打手语时，林重林看见他手上的皮肤糙裂得像烧废的煤球，食指和中指间总是要夹着一根自卷烟。他张嘴笑时，露出一排黄牙，散发出呛人的烟味。

        父亲的手语一点也不规范，他的故事也不吸引人。林重林一边听着，一边任由目光从父亲挥舞不停的双手，游落到半山腰一块块错落着的梯田上。

        田里长着油绿的麦子，风一吹，像浪。

        浪一摆，麦子间飞出十来只不知名的鸟，扑棱着翅膀飞向更远的远方。

        后来，林重林慢慢发现，父亲似乎没有新的故事可讲了。尽管他没怎么认真听，也发现故事里的人和事开始不规律的重复、交错，甚至是前后矛盾。

        父亲最爱讲的，是牛三地的故事。

        那是村里飞出的金凤凰，从小头悬梁锥刺骨，刻苦学习，考上名牌进了党校后来做到了副省级。每年过年回老家，前呼后拥、荣耀无限。村西的水渠和村东的小学，都是他牵头建造的。

        父亲感慨，牛三地人没了十多年，村里人到现在都还记得他、羡慕他、佩服他。

        父亲告诉林重林，做人就要做这样的人。林重林郑重地点头，心里却计算着，牛三地的故事，这是第一百二十七遍。

        林重林不忍心揭穿父亲，反而更专注地看那双糙手在余晖和晚风中挥来舞去。

        他知道，那是父亲尽己所能，想要告诉自己的世界，飞出山坳变凤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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