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宁有种乎
        历史上，揭竿而起的带头人通常没有什么好下场，有好下场的通常是揭竿而起背后的人，他们跟在揭竿而起的身后，成者为王，败则无恙，而我，在15岁揭竿而起后，从自己的身上感受到了历史。

        那天的天气很好，不冷不热，有着清爽的风和沁人心脾的泥土味儿，这在西北是很少见的，我觉得是那个早上的舒爽促使我心血来潮。

        九月，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只身打马过草原。得知班主任要民主竞选班长后的第三天有人告诉我班长的人选早已经内定了，人选是政治老师的孩子：乔杨。后来等我长大以后我一直对乔杨心有愧疚，我觉得她的确是个好孩子，不幸的是她在当年的“政治斗争”裹挟下被我伤害的很严重。

        当知道班长人选内定后我的心里热血翻滚，我记不得当年是谁告诉我这个“内定”的消息，他/她是不是就是那个揭竿而起身后的人呢？反正当我得知后，心中和脑中同时冒出八个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谁当班长对于我来说是无所谓的，但班主任的前期宣传早已为我营造了一片公平、公正的热土，现在，我不允许有什么东西污染它。

        高中，我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那个姑娘，她学习很好，跟我不同属一班。长着大大的眼睛、皮肤雪白、身材娇小瘦弱，通常她见到我是不说话的，只是那么笑一笑。我家跟她家住在一条街上，有很长一段时间，为了早晨上学能遇见她，我都会多走一站路到她家门口的公交站坐车，一般情况下不出意外她都会跟我坐同一辆公交车，说说闲话。也有各别时候错过了好几班车都等不到她，我在冬天的寒风里翘首以待，觉得风都是热的，最后无奈而失望的独自登上公交车，一路上惴惴不安，想着她去了哪里。

        她是问过我每天为什么要多走一站坐车，我告诉她上学前要在路上偷偷的抽一根烟，这样，全天都会有精神。那时，我知道她不知道我喜欢着她，即便知道，她那时也不会喜欢我，直到后来，我们一起走过了七年，那是后话。

        揭竿而起的勇气我觉得有很多是她给我的，或者说是她的眼睛给我的。我知道内定一事后曾在公交车上告诉过她，我深信我是告诉过她的，因为我那么喜欢她，这么重要的事放在当时我是一定会告诉她的。我能想象出她得知“内定”后的样子，简简单单的说“这样不对”，然后用一双大大的、明亮的眼睛看着我，那时，我对眼睛里的东西理解为不平、支持、安慰。

        有了她的眼神，我决定要当一次英雄。

        班主任中午放学时通知全班同学晚上班会时民主竞选班长，这时候，班里同学几乎已经都知道了“内定”的消息，心里或是脸上透露着不屑，我看到了这个不屑，我决定让不屑发展为愤怒。

        而被内定的乔杨心里的高兴溢于言表，之前说过，乔杨其实是个好孩子，但对于普通孩子和坏孩子来说，好孩子总是骄傲的，她对我们不屑一顾并且她还是老师的孩子，这一身份多多少少对她来讲是不公平的，没有这个身份，同学们的不屑不会发展为愤怒，她原有的优秀也就不会被过分的妖魔化。

        班会前的一节课是自习，历史事件上来看那个自习是个导火索。刚打过上课铃乔杨就对埋头自习或是偷偷聊天的同学们说“大家每人准备一张纸条，写上xxx、xx、xxx和我的名字，待会儿班会的时候投票选出班长。”我认为直到那时，其实有很多与乔杨要好或是受了班主任指派的同学都是要选乔杨的。

        “你还不是班长我们凭什么听你的？为啥只能写这几个人的名字？这不公平嘛，每个同学都有竞选的权利。”我至今都为自己的口才、胆量和号召力感到欣慰。我的话音刚落，就有很多声音附和着说“就是、就是的。”这明显助长了我嚣张的气焰。

        “是老师让这么写的”这时的乔杨脸色已经开始泛红，比起我来她这一句明显的底气不足。

        “那你有本事别写自己，别当班长！同学们，我根本就看不上班长这个职务，但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什么只有学习好的人、老师的孩子才能当班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啊！”我说

        “那我们选谁？”很大一部分同学已经开始亢奋起来。

        “你们就选我，我选上班长了我也不去当，看看班主任能拿我怎么办。”可能就是我的这句话笼络了一批人、迷惑了一批人。一批人觉得说得对、更大一批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班会开始了，唱票的时候，我发现班主任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乔杨眼眶里的泪花夺眶而出，剩下的群众则热情洋溢。

        班会后，我吊儿郎当的站在了班主任办公室里。

        “好玩儿么，你能耐了，当班长了！800字检查，明天一早交！”那时班主任我感觉没想很严厉的整治我，她只是把这事儿当做是一场玩闹，这让一身正气的我一不做、二不休。

        “乔杨才是我心中的好班长，她不论昼夜、夜以继日、默默无闻……”当我在全班同学面前读出这篇800字的阴阳怪气的检查时，班主任彻底被激怒了。随后的一周里，我没有课桌、没有板凳、在黑板旁边和扫帚、拖布一起站了整整一周，那一周，我的名头在整个年级打响了。

        唯一让我感到欣慰的是，我罚站的那一周，她不光来看过我，还在上学和回家的路上安慰过我。

        王侯将相有没有种我不知道，但扫帚、拖布是有味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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