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蛇胆
  我不知道别人对童年和少年的感觉，我总感觉那时的日色和月色特别漫长。有时候漫过了我的承载范围，我可以看着教室外的柳树构思出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也可以望着渐高的月亮和那上面的人对话。一度，我将这种能力认为是我自己独有的超能力，在吃过了一枚蛇胆之后，这种感觉就愈加明显。

  我对世事的启蒙应该是金庸先生的武侠，我从那里认识山川大河、见到豪杰英雄、感受爱憎分明。我觉得现实和武侠中没有区别，我那时那刻，觉得自己就是侠。

  上小学的我就有白头发，稀稀拉拉的白头发。那时，我年轻的母亲还很有兴致的用拔猪毛的镊子在阳光下给我拔一拔很难找的白头发。到了初中，白头发就成了后脑上的一圈儿、高中时候那个圈儿的宽度就变大了、大学时候蔓延至头顶、再后来花白花白。

  为什么要说白头发呢，因为在很小的时候一个老中医告诉我妈“你儿子血热”，血热之后便有了蛇胆的故事。

  那天知道要吃蛇肉的时候可能大人们都是激动的，人类这个物种可能对于其它物种的唯一神秘感就来自最原始的欲望，吃过它就代表你了解它。那天看到那条蛇的时候它有两指粗细，或许有两指多，身上有花花的斑纹。我们两三个孩子趴在门外张望着它，记忆中的蛇不止那一条，可留给我记忆的就只有那一条。

  我们静静的等待着那个残忍的厨子把它变成一道菜或一锅汤，之后的一幕我坚信我的记忆是准确无误的。那个厨师不知用什么东西直接穿过了蛇的头，类似于皮带扣的东西，然后把蛇的头绑在一个门把手上，那种老师的铁的门把手，半弧形。接着拿一把小刀，类似于能像庖丁解牛似的那种小刀从蛇的最顶端划开了一道口子，之所以叫顶端，是因为蛇由于疼痛扭曲成一团。

  随后，厨师将两根粗壮的大拇指塞进了那个伤口里，“刺啦”一声，蛇皮就像衣服一样被蜕了下来，厨师的手上持续使着劲儿，那劲儿是从他腰身上来的，又稳又匀，蛇皮很完整，我不再知道蛇是死是活，也没有再看下去的欲望，我回到饭桌旁，回忆着刚才的那张蛇皮。

  不久后，刚才的那个厨师右手握着一个洋瓷勺子走了进来，我清楚的看见他的指甲缝隙里还有鲜血，蛇的鲜血。他将那枚蛇胆从勺子里顺进了一杯白酒后就走了。我盯着那杯白酒，有一丝丝的血向上漂浮着。

  饭桌上的主任看着我说‘小伙子，喝了它，不要嚼，直接吞下去。’我起初是犹豫的，我扭头征求母亲的意见，母亲给我了许可，能缓解血热。我转过头，再看那枚蛇胆的时候，“恶”从胆边生，仰头一饮而尽。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没有梦见蛇、没有不适的反应，只有觉得自己变得无限强大的感觉。我想起了郭靖，喝了蛇血的郭靖内力陡增，我觉得我也是。

  我不再记得蛇皮被活生生、血淋淋的从身体上蜕下的那一刻，白色的蛇肉上还挂着血珠，我只记得那枚酒里的蛇胆给了我神秘的力量，让我变得跟郭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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