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虿盆（一）
        我和大膀手中除了两支手电，只剩下一把消防斧，想要挖通地宫无异于痴人说梦。眼看逃生无望，我们只好寄希望于后殿的玄宫中。

        大膀听说要进入玄宫，转眼把逃生忘到了九霄云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就差两只眼睛冒蓝光了。

        我看大膀这副贪婪的模样，告诫他说一会儿进了玄宫不许毛手毛脚的。一来我们已经吃了机关埋伏的大亏，三番五次的险些就要丢掉性命。二来我们一路走来看这地宫的规模制式，显然墓主人是厚葬无疑。我们俩并不是盗墓贼，只是路过此地。那玄宫之中的要是有些稀奇珍惜的玩意，不许起贪念，更不能中饱私囊。大膀听我说完，虽然神情极为不情愿，但也无奈地点点头。

        玄宫之中依然是用石材垒砌起券，与前面不同的是通往玄宫甬道尽头设有挡券墙。挡券墙后又设有罩门券、门洞券、梓券，最后贴着金券才是棺床。棺床上面是土杉制成的椁，里面盛放的应该就是墓主人的棺木了。

        从甬道尽头进入玄宫的开始，已经找不到长明灯的痕迹，我也弄不清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讲究。还好大膀早已把唯一的存有电量的电筒打亮，我俩虽然不情愿这么早早浪费电量，但玄宫中伸手不见五指，没准还有隐藏在暗中的机关销器，无奈只能打肿脸充胖子硬挺着了。

        我俩就着手电的光亮，把玄宫内翻了个底朝天。除了玄宫的宝顶我俩够不着之外，里里外外的除了瓦楞青砖就全是石头。这一下，我和大膀的目光就只能放在棺床上的棺椁中了。

        大膀自打进了玄宫眼睛就没离开过棺床，一看我的眼神那是老鼠掉进米缸里—乐坏了，迫不及待地操起消防斧就要去劈棺床上的杉木椁，却被我一把拦了下来。我示意他把手里的斧子放下，而后伸手敲了敲眼前的土杉木。

        入耳是一阵“嘭嘭”的厚重声，我又转头看了看外椁的四周，丝毫没有长钉入木的痕迹，看起来像是利用榫卯结构进行开合。我支会了大膀一声，两个人一起用力，只听杉木吱吱作响，外椁终于闪出一条几寸长的缝隙来。

        我和大膀只知道杉木椁厚重无比，没想到时隔千百年依然沉重到如此的程度，当下两人发了一声喊，使出了吃奶劲，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椁盖应声落在地上。

        眼看杉木的外椁已被打开了，大膀是乐不可支，连忙从腰间抽出手电，倒转电筒打亮了对着里面细细观察起来。

        外椁内映入眼帘的是一口油杉朱漆的棺木，棺木上盖着一匹绣有腰封、题签的织锦绸缎，上书明靖远金将军柬。每个字约有一尺见方，字上都描有金线。大膀一看那金线在电筒下闪着光，还以为上面绣得是真金白银，急忙伸手去扣。那匹织锦在墓中已有数百年，大膀手下一用力，立马化作了无数齑粉。

        大膀望着满手的金粉，神情沮丧地说：“害，小太爷还以为那绸缎上窜着是金圈圈，没想到全是一些唬人的颜料，我这是阴沟里翻船—万万没想啊。”话音未落又不满地踢了几下外椁，引得杉木一阵“嘭嘭”作响。

        我看大膀人高马大的一身腱子肉居然摆出一副小媳妇的姿态，有些忍俊不禁道：“你这句阴沟里翻船不符合你膀爷的气质，我看啊，这叫贪心不足蛇吞象。不过你贪归贪，没贪着别拿墓主人出气啊，没事踢人家棺椁干嘛？”

        大膀听我这么说，眼睁得浑圆，双手一摊矢口否认说他可没有踢，并且解释说我俩说归说闹归闹，没事谁会拿死人撒气。可是整个玄宫中有胳膊有腿的，除了我和大膀两人，就只剩下了棺椁里的这位了。我俩都没有踢棺材的习惯，难道是里面这位踢得？

        想到这里，我和大膀不约而同地看了看面前的朱漆棺木，又对了对眼，场面顿时冷了下来。

        自古志怪里就有描述棺材里的死人沾了活人气息或者黑猫扑尸，造成诈尸的情景。那诈了的尸体之中，以黑白为凶，紫青为僵，甚至有能吐纳日月精华，躲避天雷业火的魃。墓中这位在棺椁中已躺了数百年，也不知道诈了尸以后会是个什么模样。我和大膀正在疑神疑鬼，谁知那棺椁之中发出“嘭嘭”两声之后，又传来钩爪抓挠杉木板的声音。

        这一次四周静得简直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我和大膀听得真真切切，抓挠的声音就是面前的棺椁中发出来了。那口油杉朱漆的棺木我们并没有来得及打开，此时一听那怪异的声音，大膀立马用手电对着外椁内部的棺木照起来。

        大膀这一照不打紧，我俩伸头一看，手电的光芒之下赫然有一只怪虫攀附在外椁内部，须爪攒动发出一阵阵钩爪抓挠木板的声音。

        那怪虫长不过一寸，浑身黑亮。头顶长须口生巨颚，身前有一对大螯，背后是一支吊尾。粗粗一看跟蝎子一般，但又不像是蝎子。蝎子吊尾上倒悬的是尾刺，这只怪虫却又生了一个左右开合的大颚，颚上还有一双与红目天蚕蛾翅膀上相类似的眼睛。它似乎对光源极度敏感，眼见手电的光芒照着它，立马在棺椁上左右蹿动，转眼就消失在手电照射不到的黑暗中。

        我和大膀虽然看了个明白，却叫不出这怪虫的名字。我只知道昆虫纲有两个亚纲，三十多目，至于里面究竟有没有这种怪虫，一时也无从解答。不过这怪虫外形可怖，又生有一对大螯，两张巨颚，看起来习性凶猛异常，倒是让我想起来一种毒虫。

        相传殷商时期，帝辛宠妃苏妲己将姜皇后炮烙之后，一日在鹿台上欢宴。三千六宫妃嫔，聚集在鹿台下，帝辛命令她们唱歌欢舞，姜后宫中的嫔御七十二人，却掩脸流泪，不肯歌舞。苏妲己为了处置这七十二位宫女，命人在摘星楼前的地上，挖了一个长宽各百步，深高五丈的大坑，再将所逮来的毒虫丢入坑中，待万虫饥饿难耐之时，再将宫女投入坑中，供万虫嘬咬。后世称之为虿盆之刑，那巨坑中嘬咬嫔御七十二人的毒虫就称作虿。虽然当中对虿并没有过多的描述，但依我想来眼前这种外形生猛的毒虫很可能就是虿的分支。

        我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如果外椁上攀附就是虿虫，那么依照古籍的记载推测，虿盆之刑中的虿虫应该是一种群居动物。像这种模样怪异，性情凶猛的毒虫群栖在古墓之中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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