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紫沫的第三十五封信
        亲爱的沫：

        关于我所说的到此为止，指的是我那自以为是的爱以及你那姐姐般的关怀和教导，而不是说我们就此断绝往来。我们可以保持这种熟悉却陌生的感觉，不必刻意保持联系，只在刹那间想起的时候互道安好便可。鉴于我十年执迷却于一朝清醒想到的第一个人是你，我就会把信继续写下去。虽然日后的很多内容都将与你无关，但我不会改变每封信的开头和结尾。与其说是信，毋宁说是我的成长之书。也许我们的精神交流也到此为止了，因为我不配与你进行这一高尚的交流。我再也不会让你看我写的每一封信了，再也不会让你了解那个渐行渐远的我了，再也不会为你描述我眼里的星辰大海和芸芸众生了。摒除所有斑驳复杂的情感，我们之间便只剩下空壳形式。许是因为不甘落幕，亦或因为承诺过不会离去，便只能以此成为维系你我的唯一关系了。可即便如此，我们也不必说出那句话——再见。因为无所谓拿起，也无所谓放下。

        如此一来，我离不折不扣的流浪者又近了一步，仿佛不是我在向那条路逐步靠近，而是那条路在向我缓慢延伸。可你是我的信仰啊！看来，那也是不真切的。若你真是我的信仰，我又何必走上那条路呢？我应痛斥自己的虚伪，并为之感到羞愧。可若那并不是因为我的虚伪，而是因为我的无知呢？也许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信仰。也许我知道，只不过是在走向流浪的途中被命运偷梁换柱了却不自知。

        我为什么要离去？因为在你那儿得不到爱情？可怜肤浅的我险些忘了你我相识的初衷——我们并不是因为爱情才相识相知的啊！这从来就不是我们所需要的东西，我怎么能因为从未真正需要过的东西而离去呢？尤其是在你最脆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尽管我的离去已成定局，但没必要以那么世俗的理由。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很显然你正处于人生的岔路口。你给了自己很多选择，而我不能告诉你哪个选择更好，我所能做的就是鼓励你、支持你作出的每一个选择。并且我要让你相信选择的力量——这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我们可以凭此改变人生、改变他人，甚至改变世界。

        我无法想象这个世界在此时的你眼中是什么样的——处于人生低谷的你、多愁善感的你、满眼迷茫的你。但想来，你一定能处理好这些负面情绪，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你真的能处理好自己的情感吗？我甚至不能确定你对我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和态度，我本可以问个清楚，但我害怕听到那个以前无比期待而今会感到手足无措的答案。我不知道自己做的都是些什么事——上一秒还在情深义重地说爱你，下一秒却转身离去决定相忘于江湖。我不知道由此会不会给你带来伤害。

        我突然有种不安的预感，近来发生的一切竟有种历历在目的感觉。尤其是那些字眼让我感到无比惶恐——找工作、想要成为的人、多愁善感、命运……啊！我已经不敢再细想下去了，现在我只想睡一觉。没有什么事是睡一觉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干脆一觉不醒。

        盼安好。

        墨阳

        2020.1.10

        写给紫沫的第三十六封信

        亲爱的沫：

        听说你已经走上正轨，我为你由衷地感到高兴。虽然生活会累点儿，但至少不必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也不必总是沉浸在消极的情绪里。但愿我不是你心头上的红白——那一抹不可触碰的月白，或是一记盛开的朱砂。如此一来，我才能走得心无挂念、心安理得。我渴求时间能走得再快一点，好把那些炽热但不真切的情感冲淡，直至虚无。我不必心存愧疚，也不必受世人指摘，我仍可以冠冕堂皇地叫嚣着救赎，仍可以自欺欺人地盲目着流浪。

        似乎一直以来我都弄错了很多事情，比如流浪。一开始这并不是我真正的目的，我只是想当个作家，写一写与流浪有关的故事。可在写了几个故事之后，我竟错把他们的人生当成了我的人生，把他们的故事当成了我的故事，把他们所做的和将做的事情当成了我所做的和将做的事情，且入戏之深无法自拔。我不该用第一人称的，因为目前的我无法驾驭。就像我本是个酿酒的人，最后却醉死于自己的酒里。这多讽刺啊！可我始终坚信一句话——要想了解他们，就得先成为他们。于是，矛盾便由此而来——我的理智拒绝成为他们，而我的感官渴望成为他们。在写下一个个故事的时候，感官终究悄无声息地战胜了理智。如此我便陷入了一个虚幻、分裂的境地，甚至做出了很多令人难以置信的决定。且这些决定都造成了很多不可逆转的后果，也给很多人造成了很多不可修复的伤害。对于这些我无可奈何，就像我不能在上一秒打了你一拳，而在下一秒跟你说对不起一样。我更不能告诉他们那些话不是我说的，那些决定不是我做的，是另一个我说的、做的。我不能让他们看出我的荒唐。至少我无法在自己清醒的时候面对自己的荒唐。

        于是，现在的我不得不回到之前那个问题——我应该以什么样的身份活着？这样的问题不止一个，且当时的我以转移话题的方式逃避了。如果我当时没有逃避，而是直面它的话，也许便不会有如今的诸多影响，即使当时的我并没有答案。而现在，我不得不把答案写出来并不时警醒自己，否则我真不知道迷失的我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首先，成为作家，这是我的梦想，也是我的信念，甚至称之为信仰也不为过。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动摇且改变的，因为这是我活着的唯一意义。其次，“流浪者”是我笔下的人物，不管他们再怎么有血有肉、有情有义，也改变不了他们是由我塑造的角色这个事实。固然我也可以成为流浪者，然而这并不是我最终的目的，这只是我获取灵感的一个手段，一段想要体验的人生历程。他们是我情感倾泄的载体，是我活着的意志。而我本人并非他们，我只是个逐梦者。最后，在这个好与坏、真与假各掺一半的过程中，我必须时刻保持着清醒，因为我是孤独的、是不被理解的，孑然一身是我的特征。我不能使自己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不能在自己沉沦于笔下的时候无人提醒，而能向我施予援手的只有我自己。然而事实上，这并不是我唯一要面对的问题——归根到底，我只是一介凡人，一个生活在物质现实里的凡人。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凡人活着的延伸，包括形形色色的精神活动。

        我不是流浪者。

        我是个逐梦者。

        同时也是创造者。

        盼安好。

        墨阳

        202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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