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姑的病
  花生白米粥总算是好了，粘粘的，看起来非常好喝。我拿好一个鸡蛋，磕破，放进碗里，用筷子搅匀，勺一碗稀稀地米汤，再洒上些咸菜。老父特喜欢这样的，他不喜欢吃糖，不是因为糖尿病。他年轻时从不吃零食，就喜欢喝酒。早晨起来就着咸菜都能喝个二两白酒。老家门前几条柚子树，母亲用柚子皮做了咸菜放在坛子里。我们都不喜欢吃，可父亲喜欢，吃饭时也吃。

  能够吃饭，说明身体并无大恙。一日三餐，餐餐不断。给他吃什么，都吃得精光。有一幅好肠胃，身体就能扛得住。老父属狗，狗有九命，是任何人都不能阻挡的。在老父生命的里，有几次大难，虽然没九次，也算是非常惊险了。也许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大概就这意思。总是寻根究底，查找源头，没有点记性可不好使。但要敞露家事，总有点于心不安。有些事就让它永远不被提起，特别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上辈子的事如果不记录，恐怕没人会知道。虽然我不知道值不值得记录。那些事既已发生，也不能当作没有发生。

  老父胸口有个很大的疤。听母亲说是因为车祸。而发生车祸时，父亲被车子挂住了。至于是怎样挂住了，挂在那里不得而知。总之是很惊险，差一点点就到心脏了。老父所在单位是做生猪生意的，他被派出公差，押运一车猪去汕头，回来时出的车祸。那时我年龄小，根本不晓得怎么回事。听别人说是因为喝了酒。这算是一场大事，对我们家来说也是灾难。家里长年处于困苦之中，没有积余，是和这分不开的。

  还有一次因为父母吵架，母亲赌气回了娘家。父亲一人在家生闷气，一个人喝醉了酒。晚上上二楼睡觉。不小心在后门口上楼梯时摔到了头，破了一个好大的洞。老父当时还算清醒，就跑到隔壁禾里家喊救命。禾里两夫妻俩一看情形不对，血止不住，赶快放好了大板车，用棉布衣堵住他的头，让父亲躺在车上，就往洪家咀卫生院送。一边喊来了我姐和姐夫。要不是抢救及时，一条命就交待了。要不说，远亲不如近邻。如果邻居关系不好，出了问题没人帮你，等到亲人到了，也是没有办法抢救的。生命只有一次，这谁都知道，可是父亲不当一回事，一次次喝酒，一次次受伤。禾里两夫妻确实是好。要不是感谢我母亲，她们完全可以不用这么用心。

  禾里排行老三。她父亲是村里党员，是村支书，死得较早，老大是村里出了名的种菜专家。他种的菜个大，绿肥，而且非常水灵。他还是这个城镇有名的打零工能手。他不但能捞到县城里的到楼板的活，而且有自己的建筑小团队。村里的小伙子都喜欢跟着他去城里找活干。可是这样的能人竟然有个奇葩的亲娘。我们叫她铃里妈。她能把自己的女儿往死里整。要不说这个村有许多奇事。她还有个女儿排行老四，叫荷里。是个非常能干的人。不管什么活，都做得非常好，尤其是绣鞋底。而且这女人特勤劳，干活从不偷赖。别人都在午休，而她顶着毒日头还有田间地角捉鱼鳅黄鳝。她母亲劝她，也没有用。她就是闲不住。这也是天妒英才，荷里染上重病。这奇葩母亲是个只许进不许出的主，舍不得花钱上医院，只请些灵姑女巫作法。荷里的家就在我家前面。所以我们就经常看到她聚集全村的人，看那些灵姑作法。只见这个灵姑长得一般人无儿，说话细言细语。人们都叫她嫸里，是严溪渡村有名的灵姑。严溪渡村是大村庄，单是住户就有上千，人口有几千，在本乡谁也惹不起。灵姑是一种神婆、神汉类的职业，属于迷信的范畴。旧社会非常盛行，现在也还有类似的存在。只见这位灵姑从铃里妈了解一些情况之后，就断定荷里在外面被恶鬼缠身了，所以才会烧得荷里全身滚烫。灵姑有的是办法，她想只有请神将降住这恶鬼，这病便能好了。铃里妈满心虔诚，磕头如捣蒜。村里有人闻听灵姑来了，一传十，十传百，看热闹的心理作怪，都跑来一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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