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姑施法
  天，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风，闷得快透不气。屋外的柚子树无精打彩，叶子一动也不动。树上的知了一声比一声紧，嘶哑声笼罩着大地。

  一大群人把不大的一幢瓦房挤得水泄不通。农民身上特有的汗味充满在空气中，他们大口喘气，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错过什么。这时如果从房顶青瓦上掉下瓦蛆来，也没人会在意。这种蛆像毛毛虫，黑色的，个头像蛆，浑身长满了毒毛。一旦落在裸露的肩膀上，立刻就一个大红包，痒且痛，如果是小孩，还会引起发烧。

  这幢瓦房，五榀四间，中间是厅堂，厢房分立左右两边，住着铃妈一家人。厢房与厅堂之间由门板相隔，分别由门进出，是典型江南风格的样式。现在都是混凝土建筑，不过在秀美乡村还有仿建这种格式的瓦房。

  灵姑先是在东厢房荷姑的卧房查看。后转至厅正中坐下。天气越来越热，灵姑嫸女不停地摇着大蒲扇。看热闹的人似乎不热，不断往里挤，好像灵姑要发钱似。铃妈小声地说道，“请灵姑施法，赶走恶鬼。”嫸女答道，“你说得这么真诚，烧了这么多纸钱，我答应请神将来赶走这恶鬼”。禾英和她大哥毕恭毕敬地跪在铃妈身后，目不转睛地看着灵姑。那么热的天，堂前黑压压坐了一大片，有的用扇子垫在地上坐，有的直接坐在地上。只有能治好女儿的病，铃妈铁下心来，跪在灵姑脚下，抱着灵姑的腿。如果她老公村支书还在世的话，会不会也像她这样信这个灵姑呢？他可是**员啊。

  其实，荷姑姑娘这种状况就是我们常说的中暑。天那么热，温度那么高，荷姑姑娘还在外面禾田捉泥鳅黄鱼黄鳝的，阳光直射禾田，水温升高，田中间的泥鳅耐不住高温，纷纷躲到田角田梗处。这时候如果去田角处捉泥鳅，一定能捉到许多。那么高的温度，往田野长时间捉泥鳅，能不中暑吗？可是农村人不懂，也舍不得花钱把孩子送进医院治疗。不过在那个年代，哪里有什么钱去看病。用劳动换工分的年代，能吃得饱算不错了。就连小孩子打预防针也都是村卫生所的赤脚医生每家每户发放一两个药丸给孩子们吃。那时的孩子是靠天长大的。虽然我们村离乡卫生所很近，可村里人没钱，也没人去医院看病。难道请灵姑女巫不要钱吗？要，她们只要鸡蛋和米或者鱼什么的，这些东西易得，所以村里的人都舍得。这位名叫嫸女的灵姑是临村远近闻名的灵姑女巫，而且是大村庄里来的，不骗人，听说治好了许多人的病。

  我母亲是不信的，但她不说破，只是摇摇头。她轻声和禾英说，这病去医院一下子就会好的，别在家里施法，没用的。禾英看着妹妹烧得难过，也这样对铃妈说。铃妈半信半疑，再说这个灵姑是嫁在大村庄的大女儿水英请的，铃妈面对这个大女儿的话百听百信。大女儿水英老早就死了丈夫。她老公和我爸是一个单位的，食品公司，那个时候是计划经济，吃肉是要肉票的。她丈夫时常能弄到一些肉或肉杂来孝敬丈母娘，丈母娘自然就喜欢大女儿。禾英家穷得叮当响，没有什么可孝敬她娘的，铃妈自然就看不上她，有时还作贱她，说她是赔钱货。或是做多了坏事，这个大女儿的丈夫骨瘦如柴，干筋瘦骨的，即使有肉喂养着也是整天咳个不停。他咳得这样厉害，还手不离烟的，每抽一口，整个人都喘成一团了，指上的纸烟烧得正旺，冒着黑气。

  不知是哪一年的**，突然有一天，下起了瓢泼大雨，电闪雷鸣。他在家睡觉，一道闪电从他家的厅堂劈了下来，把他电成了焦炭，乌黑乌黑的，东边半榀屋快烧光了。可怜母女俩抱头痛哭，搂作一团，鼻涕、眼泪不知道掉了多少。

  自大女儿老公过世后，水英天天出去贩鱼卖，时不时地送些鱼给铃妈吃，经常在吃住在一起。铃妈的厨房刚好就在禾里的大门口东侧。禾英回家都要经过她的厨房。大女儿水英一来，又是煎蛋，又是煮面的，还故意弄得兴师动众的，把蛋壳什么的都扔在厨房后边窗户根下。煮面要佐料，铃妈去菜园摘葱或割韭菜，经过禾英门口，把葱或韭菜叶抖落在地上，有时还大声说，“不给你个婊子吃，就不给你个婊子吃！”吃个面，巴不得全村人都晓得，邻居们都看不过去，纷纷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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