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小学时光 第五章 那年暑假
        三年级的学习时光因为大同小异，也就成了浮光掠，实有很多事我是记不住了。但是在三年级结束前一周发生了一件让我学生生涯、人生经历，以及思想认知都发生改变的大事。这是我人生之中自己做的第一个决定，而事情的结果证明了我的决定是极端失败得不偿失的。

        某一天我从丰棉小学放学路过村口的小学，遇到了我之前没有上学的玩伴也是我最小的堂哥徐田涛。于是就一起回家了，因为学校不在一起的缘故我有很久都没有见到他了，所以显得格外高兴，就滔滔不绝的给他讲我在学校发生的事情以及怀念了一下我们以前一起玩耍的时光。他随口回应着我，但明显热情不高。我很疑惑的问：“你怎么不开心？”他突然一脸严肃的对我说：“我也挺怀念我们以前一起玩的时候做的那些开心的事情，但是想到我们都不在一起了，所以有点不开心。你看你再开学都上四年级了我才该上三年级，我们到时候还是不能一起玩。”我笑着说：“那有什么，你开学上三年级也去丰棉小学了，我们到时候一路上学不就行了？”他沉默了一会说：“但是我想和你一个班，这样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就会多一些。”还没有等我说话他突然眼睛一亮接着说：“要不你在三年级留级一年等着我，我们可以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毫不犹豫地说：“那怎么行，我爸肯定不会同意的。”他兴奋的说：“”你非得让他知道干什么？你期末考试的时候故意考不及格不就行了。”我好久都没有说话，终于在看到他渴望的衍生后做了今生第一个重大决定。我很仗义的搂着他的肩膀说：“那就这么定了，你到时候好好的考试，千万别留级了。”他重重的点了点头说：“我一定会升级的！”

        于是平时成绩虽然不是很好但绝对不至于考不及格的我，在期末考试中数学再次不及格，我如愿以偿的留级了。父亲看着我成绩报告单上语文98数学31的分数捂着额头半天让我给他一个理由。我说我数学真的学不会。他于是下狠心说暑假哪都不能去在家好好补数学。于是我为我承受了这个愚蠢决定带来的第一个后果：一个暑假都不能出去开心的玩。在开学之后我又承受了第二个后果：我三年级原来的同学都开始疏远我，尽管三年级和四年级只有一墙之隔，但是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隔阂隔断了我和他们的联系。而小堂哥也并没有和我分到一个班，我们尝试过让父亲调到一起，父亲只说了句“你们两个在一个班还不得把教室给拆了”就不再理我。

        现在想到这件事，还是很有感触的。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甚至是可笑的目的付出了一年的光阴，这个代价真是太大了。尽管在做决定的那个瞬间，我是经过了思考并认为这是值得的。就像后来初三时学的一篇彭贺深恶痛绝的课文——富兰克林写的《哨子》里说的：“人类很大一部分悲苦都是由于他们对事物的价值作出错误的估价而造成的，都是为他们的哨子付出了太多的代价”。而我也用一年的时间买了一个人生第一个“哨子”。这是一个经历，也是一个见证。

        领过成绩报告单之后我几乎就是被软禁起来补习数学。为了显示我的学习有了飞快的提高，我每天翻来复去的就做我做过的题。反正父亲不会经常在我旁边守着，而不识字的母亲只要看见我在写也不会问。之所以我前面十来天都表现成一个迷途知返的好孩子，努力学习争取重生的样子，是因为我在赌父亲的耐性。“知子莫若父”这个词反过来也一样。我很清楚的知道在我的完美伪装下，性格大而化之的父亲一定不会有耐性管我一暑假。等他对我有所放松时我就会找个适当的借口试探一下，然后重新恢复自由之身。果然在第十三天的时候，他在我拿个凳子准备去写我会的滚瓜烂熟不会的一样不会的数学题时，叫住我说：“你上东地苹果园里叫你妈回来”。我装作很无奈的表情一闪而逝，然后放下凳子出去了。刚一出家门我就像圈了一年的兔子撒腿就跑，高兴的只想吼两嗓子。但是我那时候已经明白物极必反的道理了，心想这别再有哪个多嘴缭舌的婶子大娘看见我高兴的样子告诉父亲，马上就演绎一场经典的乐极生悲。于是我马上换上了一个忧国忧民的表情步履匆匆的出现在母亲面前。母亲看见我就说：“你不在家看书到地里来干什么？”我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说：“我正准备写字呢，我爸让我叫你赶紧回家不知道有啥事。”母亲哦了一声说：“你哥去你姥姥家了上午不一定能回来，你在这领着妹妹看苹果千万别去路上啊。”我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但是还是故作平静的说：“好的，你快点回来啊，我还的写作业呢。”母亲说了句知道了就回家了。当我专注的眼神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小路的转弯处之后，我终于笑出了声：“老天爷啊，我终于能出来玩了。”我看这妹妹自己玩的很开心，就疯狂的爬到树上找熟了的苹果吃。我骑在苹果树上一边吃苹果一边想：这会时间还早，不出半小时看苹果看梨的小伙伴们都该来了，今天可得大玩一场。我知道这只是开始，这个暑假我的快乐时光才刚刚开始。果然从那天之后父亲就没再要求我补习过什么数学，我每天都和哥哥弟弟一起在苹果园一边看苹果一边尽情的玩耍。

        系统的说一下暑假看苹果期间我每年都必须要做的事，以后到暑假期间就不再赘述了省的拖沓。

        每天清晨通常都是走南逛北的去戳爬拉猴皮（蝉蜕），之所以用戳这个动词，主要还是和蝉的习性有关。蝉的幼虫在夜晚从地下钻出来之后，会爬到就近的树上进行蜕变，天亮的时候蜕变后的蝉会直接飞走，而蝉蜕就留在很高的树枝上，所以我们都会拿根竹竿去戳下来。这是当时我们那里的孩子必须做的一件事。因为蝉蜕极高的药用价值决定了它有一个很好的价钱，当时我卖的最高的好像是四十六块钱一斤。这可是个让小孩子疯狂成人兴奋的价格，那时候猪肉才两三块钱一斤。开始的时候我和我哥一起去后来就是我自己单干了。单干的主要原因是没有人管着，我可以跑更远的路这样可以收货更多，还有就是我会在遇到谁地里有熟透的番茄啊地瓜啊黄瓜啊可以毫不客气的顺手牵羊吃个饱。那时候我除了不知道还有闫庄这个地方，不然说不定能早点见到彭贺好看看他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多黑。我一天差不多能戳二三两的样子，在有蝉的十几天里总共能弄个三五斤。这个收入足以支付我当时四十五块钱的学费，余下的还能贴补家用。

        戳爬拉猴皮回来就会一直在地里守着看护苹果了。那时候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甚至我们家还没有电视机，所以绝大多数孩子的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外面度过的，有时候家长喊都喊不回家去。很多孩子在一起玩的东西就会很多，捶鸡蛋窑子是一种两人游戏，双方用土各做一个土球，在挖个洞把自己的土球埋进去填好土，让对方用拳头击打，如果挖出来土球没破的就算获胜。这个游戏因为我的身体比较单薄，基本上是输多赢少。还有就是砸纸牌，打枪仗，斗膝，下四棋这些都是文明的游戏，无伤大雅咱就不多说了。接下来说说一些现在看来几乎是很缺德但是当时我们也就觉得是过分一点的事。

        我家的苹果园靠近一条镇级公路，相对来说还是车流量还是很大的。每天南来北往的拉西瓜拉砖的农用三轮车和拖拉机比较多。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我们会在车过去的那一瞬间飞快的追上去从后面拿东西，拉砖的就拿两块砖坐，拉西瓜的就抱个西瓜回来吃。因为当时路的质量差，车开的不是很快而我们也算是身手不凡，所以几乎就没有失手过。一个夏天过去谁的庵子（为了晚上看护苹果搭建的简易住所）旁边都有几块砖，谁肚子里也都吃过几个西瓜。父亲因为砖的事也狠狠的训过我和大哥，但当时我告诉他这是拉砖的车开得太快自己震掉的几块，后来数量也没有增加，于是他也就没有继续深追究，顺手就把那几块砖用来压庵子上防雨的塑料布了。唉，这也侧面反映了当时农村的家庭教育只要大方向不错就很难得了，还有谁能真正在细节上下工夫呢。

        晚上因为太无聊也会找一点刺激，我们会埋伏在路边的小沟里用石头袭击过往的大卡车。我小时候对卡车有一种厌恶。如果非得追究出来一个根源的话，应该是我五六岁的时候，同族的二爷爷被一辆卡车压死之后，那个肇事的卡车一直在我家门口停了很多天。每当我看见它墨绿色的车身和乌黑的轮胎我都会有一种恐惧，时间长了发现其实没有什么危险这恐惧就会转化成厌恶了。所以每次我选的石头都很大，砸在车上咚的一声响让我很兴奋。一般情况下司机都不会下车来看情况的，这应该是晚上行车都会注意的问题，怕有什么致命的埋伏。但是也有不怕死的司机，直接停车下来检查发现车身受损的比价厉害后破口大骂。他骂的时候我们都不会出声，当他骂够了上车准备走的时候我们会再用一阵子石头回敬他的谩骂，告诉他忍一时风平浪静的道理。也有一次比较凶险的，也许是因为一直都没有人下车追我们，所以我们就越来越明目张胆的肇事之后就站在路边。但是那天晚上有个司机直接下来之后直接扑向我们，于是我们呼啦一下四散逃开。那个人一直追着我不放，我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把他带进了比较低矮的桃树林里才躲过追捕。他骂骂咧咧的上车之后，我们更加变本加利的用石头袭击卡车。

        后来有一年我学问变深了懂得的道理也多了，知道了我们这种行为太不道德，简直就是损人不利己。于是就建议周围的小伙伴，我们要像白天一样追上车，然后用石头或者手直接把汽车后尾灯的壳子砸开后把灯泡拧下来自己用，这样我们就是损人利己了。这个境界应该好那么一点，这个建议得到了一致认可，然后那些年我们不知道砸了多少汽车的后尾灯。

        我们那里是果园区，基本上都是桃、梨、苹果这样的经济水果。但也有一些人会种西瓜。于是偷习惯也是我们暑假里经常干的事情。一般情况下都是年纪大的孩子去，因为跑的比较快。可惜了我们那时候种西瓜的人太少了，偷来偷去只有那一两家。人家吃一次亏就会加强警戒一次到后来我们只能望瓜兴叹了。

        我们虽然会去偷偷的摘别人的东西吃，但是对于自己家的水果看护的还是很安全的。除了白天有人守着之外，我也会挖一些陷阱，起初只是因为实在无聊单纯的是给自己找点事干，父亲对于这件事也是持不支持的态度。他说万一哪天果树打农药的时候让他摔倒的话，肯定会揍我。于是我就告诉他陷阱上的记号让他自己小心他也就没再说什么。我每次都会在果园周围的必经之路挖陷阱，里面放些葛针条、玻璃渣等利器。最差的也得是一些很脆的干树枝，踩进去会因为折断发出脆响，这样就会起到报警作用。反正只要是我做的陷阱，只要有人踩进去总归得有点后果。我最成功的一个，是在果园北头用铁锨挖的一个直径五十公分深七八十公分的陷阱。上面我用杂草精心伪装了一下，完全看不出任何迹象。开始我特别期待，每天都想着看看能有人踩着不，但是连续几天没有人踩我也就忘了。某一天我和小堂哥在地南头打牌，突然一声惨叫从北面传来。小堂哥我们飞快的跑过去一看，是王庄的一个小孩掉里面了偷的苹果扔了一地。我高兴的对小堂哥说：“看见没有我就知道得有人踩进这个陷阱。”小堂哥上去就是一脚骂道：“上次偷俺家梨的也是你吧？”那小子哭着说：“我的脚割出血了，叫俺妈妈来啊。”他妈妈来了把他拉出来之后看他脚上全是血就开始骂我们，我们也毫不示弱的就给他们吵了起来，最终还是我们获胜了。因为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跑人家地里来偷东西，真要闹到大人都见面了也是理亏。

        除了这些大家都做的事，那些年我还有一件具有自己特色的事。就是利用我精湛的爬树技术和丰富的想象力在我家果园旁边的一棵十米多高的梧桐树上做了一个窝。本来梧桐树上就有些特别稠密但是枝桠细小的窝状物，我们那叫做凤凰窝，这大概也是凤栖于梧的来历吧。我上去捉吊包虫的时候发现那里面特别适合隐藏，于是就改进了一下搭了一个特别大的窝。每年我都会到上面呆几天，像瞭望塔一样俯瞰整个果园以方便能更早的发现敌情。这个窝一直持续到九五年修路梧桐树被刨的时候，算是我暑假里比较值得炫耀的一件事了。

        每一年的暑假差不多都是这些事，但是每一年做相同的事的时候方式不一样结果也不一样感觉也会不一样，留待写到时候详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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