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2 / 2)
        刘生为人聪明，高中时候化学就不错，这配调料的手艺和高中化学表达式一样，炖什么肉用什么料子，他几天就记得门儿清，剩下的配方多少，就要经过长年累月的经验积累了，刘生来到这里，西北人的豪放也把他的心绪打开了，没事跟姐夫大军去喝酒唠嗑，姐夫徐正林和不必说，大军看刘生像自己弟弟，还比弟弟能说会道一些，自然也是多加照顾，在大军的介绍下，认识了三个十六七的小混混，王征王全两兄弟是老王工人家的双胞胎两个，从小两兄弟嫉恶如仇，愿意给受欺负的穷人家孩子出头，一来二去的打架，学校也就劝退两兄弟了，阿强是个孤儿，吃着百家饭长大，从小跟着大王二王两兄弟玩，三人情同手足，现如今三人懂事了，就在大军家熟肉店帮忙，完全不要工钱，大军也舍得，每天让三兄弟吃得满嘴流油。

        就这年龄跨度达到十几岁的六个男人，没事儿就愿意出来聚一聚。等到刘生和几个人熟悉了，姐夫徐正林也就不再出来，他家里还有老娘和媳妇孩子，总不能每天往外面跑。这么长时间刘生也没怎么想家，只是有点挂念母亲，便托从老家过来搞运输的同乡捎了口信，说刘生在这边吃喝生活的合适，不用老娘担心，等年底再回去。

        这匆匆到了夏末，刘生心里的遗憾和阴霾也被刚起头的秋风吹散的差不多了，新工地所处的乌海处于内蒙古西部，东接鄂尔多斯，西连阿拉善，南边是塞上江南宁夏平原，北部也是一个塞上江南河套平原。乌海地区东西部多为山区，北部是一片沙漠，这秋风一起，北方沙漠吹来的风又冷又干，沙子掺着煤灰向南席卷，一到大风天居民除了上下班是不愿意出门的，，连续两三个月的劳作，刘生被调料味道侵染太久，感觉自己就是大军家玻璃窗里横列的卤肉，甚是入味，这将近三个月刘生一刻也没闲着，平时买货时候细心记住各种价钱，铺子里的东西杂，大姐刘素云两口子一年才记住大部分价格，到现在有部分冷门货还得从账本里找进货单子才能得出售价，刘生倒也聪明，只要他经手过的东西，几乎全都记得价钱，银川那边过来的各种供货商基本都是一两周才过来一次，刘生看到了也主动帮忙卸货唠嗑算账，几个走南闯北的批发商来两次就对刘生熟悉了，直夸后生能干。

        刘生不是没心没肺，到了八月十五也确实想家了，八月十五这天晚上他看着天空，强劲的秋风并没有把空气中的污染颗粒吹走，月亮依旧是灰蒙蒙的，刘生想起了他中学顶喜欢的一首诗，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刘生这个后生，没什么挂念的，也就顾念自己的老母亲和未来，他中学常在心中把自己比作苏轼，认为自己也会像那个洒脱的人一样，怀才大志，无论走到哪，都能有自己的一番故事，他又开始幻想未来。幻想之后，只能踏实奋斗。

        “刘生，咱们做生意不能认死理儿，不能他讲价就随便让他讲，这花椒本身三四成的利润，最少爷要拿到三成的利润才不亏本，周老大那边来的货都上水上硫磺，你放个一两个月就折秤，还要把店铺的水电煤气咱们的吃喝拉撒算进去，按刚刚那个价钱卖出去，绝对是亏本的。”

        刘生虽然机灵，但是脸皮薄，每当有讲价的婆娘，他都经不住狂轰乱炸，很快败下阵来由着顾客砍价。这么几个月下来，老顾客们也都熟悉刘生的性格，都愿意找刘生买东西，刘生实在坚持不住，干脆直接把价钱的事情推给姐姐姐夫，自己就负责装东西上称。再默默观察着刘素云徐正山两口子是怎么还价的。

        这新工地春秋很短，秋天刚来就要走，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十月中旬就到，气温一下子骤降，刘生怕冷，每天待在屋里说不清的不自在，屋中间养着一个大火炉，出了火炉两三米就不顶事了，这店铺也不能关门存着热气，每天还得大敞着门迎客，刘生最难熬的时候就是从后院凉房补货，每天跑这么几米，两三次就把刘生的耳朵冻破，每天夜里痒的睡不着觉，每晚翻来倒去第二天枕巾上全是脓血，又得打水把枕巾洗了挂在火炉旁边，还好家里不缺煤炭，火炉一天到晚着着，24小时都有热水。新工地的煤炭出奇便宜，都是从小煤窑拉出来简单加工之后直接卖，这里的小煤窑老板更苦，在自己屋后发现了煤，又没钱制办大设备，只能东凑西凑打个矿井，夜里夫妻俩在矿井里自己挖煤，到了晌午推着三轮车沿街叫卖，也有一部分攒了钱雇人干活，慢慢购进设备做大，包火车皮往南方运，几年就沿缠万贯，但大部分都是累死毒死在自家矿井里，或者是不走运被埋在里面，一个家就垮了。

        “正林！”这天一早起，那边的张建军就来置办货物，刘生赶紧按单子给配货。那边大军和姐夫徐正林算账闲聊，“怎么这次这么多？你张建军小子要发财了。”徐正林啧啧称奇，上次大军一次买的货一般够用一个礼拜，上次买完才三天不到，这次又买了比前两天还要多一些。

        “哪有，这冬天熟肉就是卖的快了些，但我张建军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卖这么快，你还不知道呢，南边又探明一个煤田，听说地下煤的储量是一矿二矿加起来的好几倍，市里正在那规划三矿，现在全是建筑工人，已经开了好几家饭店了，我在那办了个小屋子，每天上午和晚上去卖熟肉，工人们可比这边居民买的多，还有个集贸市场要开门了，你不准备去那边发展？”

        徐正林也总听来往顾客谈论三矿的事情，但他没想到三矿刚开发就那么好做生意，“我这边刚干顺，就不去了，你先去探探吧，你这马上就要发财了呀。”

        大军也不是个拖沓的人，把货备好就匆匆骑着三轮车走了。刘生看着大军的背影，转身对姐夫说“姐夫，那边三矿听好多人说起了，你怎么不去。”姐夫徐正林一听笑了，“我刚把这边安置好，去那边重新来一遍？再说这里生意也不错，那边只是新区，要彻底建成还得好几年，快过两年再说吧。”刘生一听也就没了话题，低头干活了。那边姐姐刘素云听了半天也没搭话，到了晚上给刘生换棉被的时候偷偷跟刘生说：“你姐夫这个人喜欢安逸，众人都能看到三矿好，你以为他不想去三矿？他那是前面遭了一茬罪，现在刚挣上钱不舍得走。姐跟你说，等到了年前忙完一阵，就给你拿点钱，你去那边干，肯定有好出路。”

        刘生心里也早想有这个想法，但也没个大主意，就哦了一声没说话，这边大姐刘素云着急了，说：“你在我这边干有啥用，说是给我帮忙，其实钱都是给他徐家挣的，咱家就你这么一个男丁，我嫁的早没好好找照顾你这个弟弟让你从小受苦，过年回家那阵子就和娘说了要不把你接到我这里，你就放心去干，姐这边认识的人也不少，都能给你帮衬点，你就好好准备吧，可别跟你姐夫说我跟你说这个，他表面上不说，其实心里不让你走，你在这整天这么干活，你要走了他找谁干。”大姐的话刘生听在心里，他当初选择来这里也不是因为姐夫徐正林的吹牛，而是从小到大每次碰见大姐刘素云回家，大姐和娘两个人都在谈论他的未来，这让他很暖心，从来的第一天开始，刘生都愿意相信在这里，大姐会毫无保留的为他好，今天大姐的想法在他心里生根，也慢慢起了去三矿的苗头。刘生又一宿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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