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一片寂静之后，我转过来对她说：“其实我……”这时突然照来了一道光——值班老师的手电。我拉着她，二话没说向她的宿舍跑去。她跟着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笑着很开心的样子，甚至有时跑得比我还快。后面的老师也穷追不舍，可他不能像他的手电那样，一下就来到我们面前，他是老了，可一点也不怜惜我们这样关系的年轻人。

  我们绕到女生宿舍边的山的后边，我看后面没有光，老师大概没有追上来。

  我上气不接下气，她却踮起脚亲了我一下。我的心脏在那一刻停止了工作，它是在庆祝那美好的瞬间，都不顾主人的生命了，可主人愿意。

  她告诉我她要走了，她退着身，向我挥挥手离开了。后来她说她的初恋在老师来的时候抛弃了她，她最后被抓住开除了，才来了这里，这也是她在被窝里告诉我的。

  可这是怎样的一个晚上？那块橡皮算是定情之物吗？那些符号表达的是算是情书吗？那场欢声笑语的逃跑算是私奔吗？那次毫无征兆的吻算是爱情吗？我，我还不能确定……

  我回到宿舍已经很晚了，我用水冲了冲脚就爬到上铺去睡觉。这一夜，我听不到窗外草里的虫鸣，听不到下铺翻身和呼噜声……直到凌晨，我自然醒来，和往常一样口干舌燥。但我没有赖着不起床，我洗了脸刷了牙，就离开了这个像家又不是家的地方。

  我要去哪？我一边看着日出，一边走在路上。西边围着一群人，隐约有着哭声，校长也在那儿。我跑过去，大部分是女生，早已哭得不像样了，校长也摘下眼镜，老泪纵横的样子。我踮起脚，看到一块白布，白布下分明盖着人，白布一头还染着血。我四处寻找我的同桌，可怎么也没找到。撞见一个同班的女生，说昨晚有个老师值班不小心摔倒头撞在石头上，晕过去流血过多就死了，早上发现的时候手电还是亮着的，只是照着身后的方向，你同桌她来过了，大概朝宿舍边的树林那去了。

  我又跑到树林，看见她在一棵大树下哭，我也就跟着哭起来了，日出没多久就日落了！我刚想要抱住她，她却先扎进我怀里了，声泪俱下：“都怪你，都怪你，非要带我去吹什么风，被老师发现了还带着我逃跑，害得老师……”她哭得越来越厉害了，像是我把她怎么样了，我只是站着不动，脸贴着她的头也哭着。

  这时有人来了，我还想拉着她逃跑，可我并没有。来的人是我的前桌，她大概刚醒，睡眼朦胧的样子还是很迷人。可前桌她看到我们，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可她毕竟只是我的前桌又不是我的前任，我没有理会，整理整理我同桌的头发就离开了。

  到了班里，我们坐在各自位子上，我掏出洁白的卫生纸，撕去外边的，转过身擦拭她眼角的泪。看着她的眼睛说：“真是对不起啊，真的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如果早些知道，我当初就不和你说话了。”可我至今都没有后悔。她眼角又充满泪了，我不再去擦拭了，不久顺着脸颊流下了，落在地面上了，不久又蒸发了，似乎整个世界只有我知道她哭了。

  而我找出课本，要准备上课了！我要迎接新的生活！因为我身无分文，手无寸铁，看见她喜欢的东西——我不能买，听到我喜欢的人被人说三道四——我只能忍，我有的是写字断断续续的水笔，杂乱无章的课桌，破旧空白的书本，宿舍一堆可有可无的杂物，混成我那乱七八糟的生活，对，我还有一块崭新的橡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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