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旌城周边有很多的民宿，星罗棋布地生长着，各式各样的风格都有，很受现在年轻人的喜欢。到民宿去住一两个晚上，有许多的好处，可以换个环境，改变习惯，说不定还可以改变心境，不过这种改变只是暂时的，并不彻底。因而旌城的民宿就这样，接纳了一波又一波的人，来来去去的，有熟人和新人，熟人把民宿住熟了，就又要换另外一家，民宿也因人的喜新厌旧，改头换面了一次又次，都是主题各异的。何苑经常和孝真谈起山间的青砖灰瓦，或者是星空廊桥，再或者是木屋藤床，城区里好玩的去处，他们差不多都玩遍了，波比咖啡馆、密室逃脱、四大电影院、威斯汀酒坊，暗示意味很浓，含着脉脉情谊，可这暗示里，多少是真喜欢，多少是表演，何苑自己也说不清哪一个更胜一筹。只是她说得倦了，孝真也没什么动静，她起初心里很不舒服，心里空落落的，后来也就习惯了。这日，她起床的时候，孝真已经走了，她来到餐厅，见桌上贴着一张便签纸，就读了起来：“明天上午，出发去岩水山居，过周末。”她手指捏着纸头，读出了孝真浪漫温柔的心思，心中喜不自禁。

  周六早上，孝真开车带何苑出发。十月的清晨，沿着旌城开满桂花的国道，一路上都徜徉着香甜的气息，木芙蓉、黄花槐、西洋鹃一齐开，缀上一片宝塔状的一串红，缤纷绚烂，却并不争奇斗艳，太阳安静地照着它们，风在朵朵花瓣之间自由穿行。车子前进着，何苑见到路旁花坛里装点着一团一团紫色的绣球花，萎了一半，开着一半，萎了的一半衬出另一半的生机来，蜜蜂在上面嗡嗡地打着圈，旋地人心神荡漾，便要孝真停下，在路旁的椅子上享受片刻的停留。两只水鸟低飞一阵，叫唤几声，又飞走了，天陡然阴了，似要落下一场大雨来，两人这才上了车，继续前行。这种打破时间壁垒的行走方式正是何苑所喜欢的，她愉悦地就像一个外出秋游的孩子，因为天还有些热，她把头束了起来，挽起袖口，风扇着宽大的衬衣，拍打着身子，仿佛能唱出歌来，她的双眼透过镜片专注地看风景。这些花花草草其实和城区的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只是因为长在不常来的郊外，就花了更多的注意力和想象力去看，透出不一样的味道来。大约气氛使然，孝真突然开口：“我们不去岩水了吧？”何苑扭头看他，思考了一下，答：“好啊，那去哪里呢？”孝真勾起了她冒险的兴趣，他心中似乎早已有了一套完美浪漫的方案，只听他说：“去南城，现在应该是你老家桂花开得最好的时候。”久而淡忘的生活热情被唤醒，她利落回答：“好！”孝真没再说话，专心开车。当车子从标有岩水景区的指示牌路口开出的时候，何苑一愣，转头不明所以地问：“不是说去南城？”孝真也一愣，旋即笑道：“傻瓜，和你开玩笑的。”说完自己先笑开了。原来他只是随口说说的，不当真的，她的心掉到了深渊里，她无法理解他的逻辑，还是男人说话就只图一时之快，言不必行，行不必果，没有责任可言的？她不甘追问：“这种事能开玩笑？”孝真没想到何苑竟较真起来，伸手抚了抚她的后脑勺，道：“调节气氛嘛，下次带你去，这回是两个方向。”何苑仍是问：“那照你的意思，刚才的气氛很差了？”孝真开了音乐，不说话。

  车子很快到了岩水山居。郊外的空气似乎比市区更清冷一些，风里带着一股潮湿的气味，民宿的花园里也种着颜色各异的花，民宿的主人还在窗台放了大大小小的瓶罐，种上一些水培和点点野花，铺面而来温馨浪漫的美感。孝真牵着何苑的手，问：“喜欢吗？”见她不理会，又问这是什么花，那是什么花？能开到什么时候？何苑不想坏了出游的心情，才笑着一一作答。房间面山和湖，到了午后，更显幽静，两人就坐在露台上喝茶，吃点心，说着闲话。何苑带了一本书来看，孝真横着手机玩游戏，各自干各自的，渐渐都入了神。突然，孝真的手机铃响了，打断了他的游戏，他有点恼，将脚随意地搭在栏杆上，问：“怎么了？”很熟稔的口气，带点柔情蜜意的调笑。何苑笃定对方是个女的，上了心去听。孝真说：“好好，行行。”听对方说了半天，又说：“嗯嗯，对对。”任对方阔谈高论，他全部都是支持肯定的态度。何苑听不清电话里的底细，只能瞥孝真一眼，见他笑着又将右腿换到左腿上，说：“哥都听你的。”哥一字让何苑心里咯噔一下，吃惊之后又是几分困惑，觉得自己的神经兮兮不无道理，风吹着她的长发，碎发挠着她的耳根，痒溜溜的，心里却是惴惴的。又过了足有五分钟，他才舍得挂了电话，打横手机，继续玩起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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