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1 / 3)
        杨柳镇上只有一个医生在那里开了个医馆，说是医馆，其实也就是个小小的诊所，诊所取了个令人不大理解的名字：恶来草堂。

        门框上还是刻着一幅红底黑字的对联：

        莫道愁眉苦脸来

        但愿喜笑颜开去

        街上也有几个读过书的文人，都说这幅对联说的实在，但就是对仗不太工整，但谁还管这些呢，只要到这里来，身上的病就像是取的一样好得快，那怕你把患病的人写成个狗都是闲的。

        草堂里面坐诊的是一位六十开外的老头，有些花白的齐肩头发，被梳理得非常整齐地披在脑后，一双小小的眼睛里和善的光芒从石头眼镜片后透出来，照在人们的身上，让人感到温暖和轻松，也让人看到了希望和自信。人们常说，多重的病人，一看到他的那双眼睛就立马好了一半。诊病开药方的是他，按方抓药的也是他，在药房里来回打杂的还是他。

        听医生自己说，他是从下边逃难来到这里的。当地人把长江以南都就下边，所以，他到底祖上是哪里人，连他本人也弄不清楚，更何况是别的人了。

        他说，他们起初从家里逃出来的时候，一家一十八口，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姑姑，姐姐，可是天灾来了，河南陕西都一样，他们逃了一路，也死了一路，最后，当他逃到杨柳镇这儿的时候，双腿都烂得留出了脓血，还被绿苍蝇在伤口上生下了蛆虫，眼看着也活不成了。幸好，杨柳镇上的人收留了他，给了他维系最年一丝生命的力气，使他留住了自己微薄的生命。物别是当地的那位姓马的兽医，把他领到了家里，从山坡上采来新鲜的刺菜，蒲公英等野草，给他熬成药水，早晚给他清洗伤口，杨柳镇上的人东家几颗洋芋，西家几朵白菜，还有莜面豆面荞麦面谷面糜子面，应有尽有，一下子就让他的吃喝无优，把他接济得没多少日子身子好了，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

        人们见他清清秀秀，身材伶俐，一看这娃就是个将来很有本事的人。

        马兽医本来就无儿无女，平日家园里也就只能见到几个麻雀的影子，所以每每给人家看完牲口归来，家里空荡荡的，连个说说话儿的人也没有，心里要多寂寞就有多寂寞，现在家里突然增加了一口人，这个娃还十分地勤快，弄得家里缸里水满，炕里火热，马兽医每天回到家里都有现成的饭，再也不用烟熏火燎泪连连，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孩子，并且把他看成了自己的亲人。

        马老汉就问孩子姓甚名谁，可那孩子只记得他爸平日里“狗剩，狗剩”地叫着他，至于姓什么他就实在不知道了。马老汉也不多想，反正名字也没啥别的意思，就是往开来区分人与人的，就像放羊娃为了区分羊，根据羊的长相取个“黑眼窝，歪尾子”的一样，那就干脆让他姓下，给这娃取个下狗剩吧。

        于是，马兽医每次出诊的时候把下狗剩带在身边，也让狗剩学着给牲口诊断诊断，慢慢地下狗剩还真就有些上手了，初时并无多少把握，可随着时光的推移，越来越能说出个十之八九，马老汉的心里要多高兴就有多高兴。

        在出诊的路上遇到些在平常人看来也只是野草的植物，马老汉指着它们对狗剩说，这是败酱草，性凉，味辛、苦。归胃经、大肠经、肝经。清热解毒、祛瘀排脓。是清热解毒药。用量十钱到十五钱，煎服。治痢疾和烂眼病、产后瘀血腹痛。也可以用新鲜的败酱草，捣烂敷在有病的地方，治疗痈肿疔疮。哈哈，当时给你娃的烂腿上贴的就是这个。而这是秦艽，味辛、苦，性平。归胃、肝、胆经。有祛风湿，清湿热，止痹痛，退虚热的作用。用于风湿痹痛，中风半身不遂，筋脉拘挛，骨节酸痛，湿热黄疸，骨蒸潮热，小儿疳积发热。一遍一遍说得多了，下狗剩也就慢慢地认识了许多生长在杨柳谷里的野生植物，这杨柳谷还真是个天然宝藏啊！

        就这样，马老汉把他的毕生所学都一点不保留地传给了下狗剩。而下狗剩不但学会了马老汉的医术，更是学到了马老汉的为人和处事。马老汉去世后，下狗剩就接过了他的衣钵。只是狗剩为人好学多思，读了些《寿世保元》、《医宗金鉴》，就给人也看起病来。

        杨存良打发来请医生的人名叫来得快，说话做事也像极了他的名字。他心急火燎地来到下狗剩这儿的时候，狗剩正在给一个四十开外的女人看病，坐在女人旁边的一看就是她的儿子。狗剩见有人来，就用目光示意来得快坐在旁边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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