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四）
        此地距京城千里，像往年一样，张大人命心腹送至本州知州府上，再由知州递至邮差运送进京，此画的重要性可见一斑。由此可见，齐太傅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非同一般，有隙一说，似乎更不真实了。

        张大人心中虽然怀疑，但似乎并不影响他计划的进行，也就没太放在心上。

        日头高起，该是吃午饭的时间了，后院的秋实亭已经排好了坐席。齐先生以德高望重位于最右，他对面恰好坐着张大人请来的神秘客人。齐先生落座，看着对面那人苍白的脸，总觉得他有些邪性。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魔怔了。

        张大人发觉，随即起身给齐先生倒酒，齐良这才回过神来。张大人一笑：“各位不必拘谨，今天但凡能坐在这饭桌上的，都是能说话的人，我先给齐老夫子透个底，我是和亲王的人，这位是和亲王的贵客。”张大人指着那位神秘客人介绍道。

        和亲王？齐良心头一震，这些天想了很多可能性，但唯一没想过的就是和亲王。说起和亲王，他能想起的只是当年那个温顺纯良的孩子，没想到如今……皇位尊贵，但同时也给帝王血统的孩子带来诅咒。想做帝王吗？那你就要做好孑然一身的准备，你的身边围绕着许多人，却谁都不敢相信。万人敬仰的人，却无时无刻不在怀疑着芸芸众生。

        “先生想起来了吗？就是你那个对你最尊敬的学生。您如果帮助和亲王登上皇位，前情现恩，先生想想他又会如何报答您呢？总好过在这荒僻的山野做一个无权无势的老秀才。”

        “况且齐先生您应该早就看出了我做的手脚，既然已经无法回头，何不顺势而为？这样也给我了一个结识朋友的机会。”

        齐良低头沉思，许久，叹了口气，说道：“也罢也罢，张大人思虑周全，行事缜密，想来以后的路也不会太难走。只是不要为难我一个老头子不灵光的脑袋了，可否告知令尊尊姓大名？”

        张大人一笑：“张涛。”齐良心头又是一震：“刑部尚书，张涛？”

        “正是。”

        “和亲王果真是大手笔，以前我倒是没注意到他还有如此帝王之才。”齐良摇摇头：“不想那么多了了，人生不过百载，何苦浮沉半世？只希望和亲王还能如我当初所见一般温厚醇良吧。”

        齐良举杯，张大人也跟着举杯，席上一时间热闹起来。吃过了饭，席上各人散去，只剩下张平和齐良二人，两人看着池塘周围拥拥簇簇的金秋之菊，默然不语。

        齐良突然看向张平的方向，说道：“张大人，如若我与你精诚合作，且不说什么官位隆重，能否保我这半条老命，也好让我过一个安详的晚年？”

        “齐先生这是什么话？待和亲王知道您的功劳，您受恩典之重，岂是我这微末小辈可比？”张大人一愣，随即说道。可是齐良看着他不说话，就这样默默地盯着他的眼睛，不躲不闪。

        张平脸色突然阴沉下来：“齐先生浸淫官场数十年，也确实得了些真谛。听说你在小村庄里做了个先生？如果那些学生知道他们跟当朝皇帝有同一位先生，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倘若陛下知道齐太傅您教了三两村童，不知又作何感想？”

        齐良疲惫地说：“张大人不要说笑了，你一句笑话，就可能伤了几条性命。陛下如何，是陛下的事情，我只想要大人你的一两句话。我这半截身子都在土里的人，对大人您来说也无关紧要。”

        张大人一笑：“齐先生如若不说这一番话，我还真想着除掉你，免得以后在我头上爬来爬去地令人恶心。听了先生这番话，我可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人到暮年，身不由己。话已至此，我也没什么理由不答应，但希望先生不要曲解了合作二字的意思，如果你让我不如意，我又怎么会让你好过？”

        齐良点点头：“那我就先谢谢大人。陛下九月九驾到，大人准备在哪里接待？还是城东那栋和聚楼吗？”

        张平指指齐良，又指指自己：“就在这里，你我二人作陪。陛下也是文人雅士，饮酒赏菊，说不得还会留一两副遗作在这里。”他轻描淡写地说着，言语里却杀机毕露。

        除此之外，世间一切似乎都平静着。像是沉静无纹的湖面，像是淡然滑动的云层，像是陈何手里的金黄的小菊花。

        陈何伸出第一根手指，自己点了点头；陈何伸出第二根手指，自己点了点头；陈何伸出无名指，自己依旧点了点头。然后叹了口气，对着平静的湖面转着手里的小花，过了好久好久，起身沿着布满野菊花的小路走回家。烟囱产生着细细的炊烟，它慢悠悠地，却拥有破开云层的力量，碰到树梢，错过飞鸟，如细碎的时光一般，接上日头。

        太阳落山以后，山村气氛静谧起来，孩子都被大人关在屋子里。秋天深了，食肉野兽的食物愈发少起来，人类偶尔也会成为它们的猎物。

        酒楼偶尔会走出几个醉鬼到旁边的竹林呕吐。一个醉鬼吐后又生出尿意，就又往里面走了走。脑子浑浑噩噩，不知不觉竟已经走入深处。他刚想解开裤子，就觉得右臂一阵剧痛，扭头看，右臂竟然被削了去。紧接着黑暗里又爆出利器划破空气的音爆。左臂，双腿，而后是腰腹连中九刀，最后一刀插在那醉鬼的喉咙上，贯穿脖颈，深入地面。黑暗中有人收刀，振刀，血打在竹林上。他站在不远处，看大猫把那尸身噬咬干净。一共十二刀，刀口直顺而狭长，这就是说每刀都顺着骨头的缝隙精准地切开，那人却只有叫一声的时间。他满意地点点头，又隐入黑暗中了。

        前街上的夜生活刚刚开始，夜夜笙歌的人们不知疲倦，但谁又能注意到竹林里的一声哀叫？或许是枭鸟的夜号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墨缘文学网;http://wap.mywenxue.org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更多完整内容阅读登陆

《墨缘文学网，https://wap.mywenxue.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