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梦中的朋友万里
  高三的期中考似乎跟以往的期中考试有点不同，可能是因为平时安排的考试多了，开始麻木了吧。这也许就是学校想要的效果，希望学生习惯考试的气氛，不要在高考的时候因为考试的气氛紧张而影响发挥。

  期中考试过后，有另外一间学校的一名三好学生因为不能承受在班里的排名下滑十几位之多而跳楼自杀。名列前茅的三好学生因为忽然排名十名以外而跳楼自杀的事件并不是鲜闻，但是得到学校和老师的承认却是第一次，所以学校有了本次期中考试不排名的传闻。正当一些觉得本次考试成绩不错的学生发出惋惜，而成绩不好的学生准备雀跃的时候，吴嫦芳带回了确定学校不会取消排名的消息。第一个理由是考试成绩不排名次不能反映出学生在校的学习成效；第二个理由是生活在社会上承受压力是早晚的事，所以必须要有一定的心理承受能力。吴嫦芳还说学校会考虑折中的办法，就是只把排名前三十名的同学列出来。许多同学似乎见到一线希望，不过在家长会的前一天已经有同学在办公室看到完整的班级排名表，这些同学很快又感到了黑暗的来临，尽显失望之情。

  有同学说考试并不是对学生的考验，真正的考验是不好的成绩给家长知道了应该怎样面对。家长会这天，大部分同学站在教室外观察里面的情况，只有小部分的离开了。那小部分的同学里面，除了几个成绩相对可以和几个家里毫无压力的以外，其他的都是因为明知自己成绩差不敢呆在教室外面等，所以跑去避风头去了。呆在教室外面的也不好过，要么是好奇心强，心急知道自己的排名；要么就是成绩不好，想知道老师在家长面前怎么说自己，可以先做好心理准备。当然，站在教室外也不是没事可做，一般都是各个人攀比形容自己的悲惨程度。林森每年都是这么说的：“哎呀，我要死了！明年的今天就是我的忌日，希望同学们不会把我忘记了。你们要去拜我的话记得多烧点纸钱，**让我在下面做个富鬼，以后在下面逍遥快活不再上来做人了。”林森说着，还抱着头装出痛苦的表情，虽然大家都知道他又是在开玩笑，不过此时却没几个人笑得出来。

  “没这么夸张吧，一个家长会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看开点。”万里说。

  “怎么没有？我可以很负责人地告诉你，如果夸张来说，每年一到这时候我几乎连跳楼的心思都有了。”林森又对着我和万里、裘仕羡慕地说，“唉，要是像你们一样轻松就好了。”

  “都一样的，谁的家长都会看成绩排名来说话，我现在不也一样很怕见我爸出来。只不过我比较想得开而已，反正日子也是要过去的。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你看我好，我却看你好。”万里说。

  我对他的话深有同感，在许多同学眼里我是最轻松的一个，因为我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很随便的，好像什么事都无所谓。其实人非草木，谁都有想不开的事。我也希望自己不在乎成绩的事，但是做不到，因为我也有自尊心，我也不愿意看别人的白眼，不想看到父母对着我的成绩单叹气。身为一个学生，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成绩的好坏，不在乎爸爸看成绩时的表情呢？如果可以的话，谁不希望自己的成绩特别好，让父母非常自豪呢？只是有些事情是不能解释的，我没办法像以前一样认真学习。我我心里最抵触的是为什么成绩不好了就应该糟到白眼，就应该低人一等，就应该被看不起？就应该让人觉得失败、觉得遗憾？这简直是一种变态。就算是在我自己的梦中，我也没办法理解，不能认同。

  相比较之下裘仕可就幸福多了，他是真的没太大压力。裘仕做什么都显得比别人的慢半拍，笨手笨脚，在学校里从来没当过尖子生。他并不是不聪明，只是没能应用到学校里的学习上而已。裘仕却因此让上班的父母从没对他有过高的期望，因为没有高的期望，也就不会对他失望了。

  刚刚说话很轻松的万里压力也挺大的，他小学时也经常是“三好学生”。后来迷上篮球以后成绩逐渐跟不上前面的同学，只能勉强保持中上游，偶尔滑落中下游。到了高中干脆下滑到中下游，偶尔能上中上游。万里的爸爸一开始对他打球并没太大意见，后来见他成绩越来越差才对他打篮球大发雷霆，他却不以为然，因为他认为自己成绩不好未必就是打篮球的原因。万里是只能依靠勤奋获取分数的人，但是经常感到头脑转不过弯的他越发觉得跟不上别人。万里并不是不能吃苦的人，他可以在假期闲着的时候骑着自行车到两百公里省城，也可以在别人无法忍受的站军姿中坚持到最后，他一点也不觉得苦。但是他学习学得很苦。以前学习上有些不懂的东西花点时间总能弄懂，后来不懂的越来越多了，多得他感到烦躁，多得他应付不了。万里开始研究起人生观的问题，他说学习是为了以后的生活过得幸福愉快，可是现在的学习让他觉得痛苦，长此以往，他原本乐观开心的性格可能会被扭曲，变成一个郁郁寡欢的人，那以后还怎样幸福快乐地生活呢？所以一个人是否应该为了以后的快乐而忍受现在的痛苦呢？万里又退一步想，如果他现在已经可以非常幸福愉快了，他又何必为了毫无保障的未来牺牲呢？万里又给自己的成绩不好找了个重要理由——他的能力问题。还有一个比较无赖的理由就是学习的环境问题。所以万里最终决定像以前一样高兴地去打篮球，去享受篮球带给他的快乐。当然，他一点也不否认学习的重要，但他怀疑他的标准，就是学多少才足够。不止一次有前辈跟他说起，大学出来以后发现以前有多少东西学了没用处，又有多少东西根本就没学过，要在工作中重新学起，让他们怀疑辛苦学到的那么多东西有什么用处。所以万里觉得学习是人生观的问题了，它只为提高一个人的境界，一个人没读过书，他可能会始终局限于一个狭隘的世界里面。这样一来学多少才够用也就没那么重要了，反正尽力学习，能学多少就学多少吧，何必管那些分数呢？至少他已经觉得自己打球比许多人聪明多了，因为他可以从更高的层次理解打篮球，不像许多人本能地用身体去打篮球。再说未来的东西谁清楚呢，说不定考进名牌大学的人毕业后由于种种的原因比谁都忧郁，考不了大学的人倒是傻呼呼开开心心一辈子呢。想父亲那一代的人，以前只想有几碗饭可以填饱肚子就行了，哪有想过现在会生活无忧，却为了自己的子女书读不好而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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