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允中定睛看去，见那怪物乃是一条模样怪异的大蛇，长几十丈，一首两身，腹有六爪，背生四翼，口吐长信，身形随着四翼舞动，面目狰狞，头上正肿起一片焦黑。

        怪蛇一怔，前面明明空无一物，又哪里来的一堵硬墙？原来怪蛇目力本就平常，感知多半靠信子，这光罩本是纯粹的阳灵所化，无色无味，蛇信自然不识。怪蛇仿佛也知道厉害，不再上前，躲入迷雾中大口吞吐。

        怪蛇一退，群魔便又涌了上来。

        允中一运神法，光罩便即愈合，只是已比之前小了一圈。

        不多时，群魔全身都变成了殷红色，身形倍长，癫狂不已，拼命攻击光罩，却被光罩纷纷震散成迷雾，迷雾又重新凝聚成群魔，再度没命地撞来，如此方生方死，最后又尽皆僵住不动，仿佛锈死了一般，容貌也已近乎怪蛇的模样，这一连番异变当真说不出的诡异。

        此时怪蛇又倏然现身，将群魔一气吞下，身形急剧膨胀，四翼猛扇，刮起一股通天彻地的超级旋风，竟将光罩一举轰破。

        允中分身也为之一震，当下不敢大意，自己在此失了地利，要承受来自徐渭心境中的巨大排异力，灵力消耗极快又得不到补充，且分身内没有真炁，光罩缺了阳炁仙环的支持，威效大减，这才被怪蛇那融合了群魔灵力和徐渭真炁的旋风所破。要拖到徐渭完功，只怕还需这般如此……

        怪蛇一招得手，颇为得意，身形暴起，从口中吐出一股殷红如血的激流，向允中射来。允中一闪避开。不想激流却划出一道弧线，转朝徐渭阳元射去。

        说时迟，那时快，允中念咒掐决，顿时生出一幅漫天长卷，如蟠蛇一般将自己和徐渭阳元环绕开来，正是允中暗中强行开启了徐渭奇门遁甲中的杜门，借门内潜藏的灵炁布成了蛇蟠大阵。激流冲在长卷上，便如沸汤泼雪一般，长卷一触便溃，激起滚滚红尘。但杜门灵炁连绵稠密，蛇蟠阵精妙绝伦，终是将激流挡了下来。

        那些被激流冲溃的残卷构成了一幅幅纵横奔放，生动淋漓的泼墨画，画中花鸟灵动，翰墨纷呈。怪蛇一声长鸣，花鸟竟然从长卷中脱出身形，乌泱泱地朝允中袭来。这些花鸟甫一近身，允中顿时感受到股股阴寒之意，令他一阵虚弱。“好家伙！要来勾我的心魔，便索性与你们看看罢！”随即手化螣蛇，卷来一只长箫，吹起一曲《凤求凰》。箫声如此缠绵悱恻，忽地引来一声凄切的凤鸣，与箫声一应一和，霎时震透整个心境。“凤凰于飞，翙翙其羽！”巨大火凤双翼洒下无边烈焰，顿时把花鸟连同长卷都烧成一片火海。火凤又朝怪蛇飞去，一团紫焰从喙中喷薄而出。

        怪蛇见势不妙，四翼急振飞在空中，堪堪躲开紫焰，却被火凤一把擒住。凤爪火力澎湃，两爪相对一挣，硬生把怪蛇扯成两截。怪蛇巨体如两坐小火山般从半空坠落，震得心境一阵猛晃。火凤灵力耗尽，朝允中低鸣一声便即消失。允中也停下了箫声，怅然若失。

        俄而两截火蛇又化做两团火雾，火雾再融成一团，少顷怪蛇又从火雾中化出形来，只是比刚才明显小了许多，周身更似被烤熟了的红薯一般，即狼狈又古怪。怪蛇吃了大亏，怒火中烧，四翼又刮起两团**，卷起地上的余烬，一齐涌来。

        允中道：“来得好！”一吸一吐，周遭涌出股股墨云。风、火、墨一触，**顿时变成了烈焰滔天的火龙卷，兜了半圈，反朝怪蛇扑去。

        原来允中早料到怪蛇在徐渭心境中没那么容易死，在火凤制敌之时，便暗中开了徐渭的生门。生门中的灵炁生生不息，被允中吞吐间化作墨云，布成云垂阵，以阵法之力断开怪蛇对风的操控，来了个借力打力。

        怪蛇惊愕之余也不禁暗暗赞叹。它大口大口地将徐渭的灵炁吸入腹中，肚子几乎鼓成了球，紧接着从口中吐出无尽的飓风，与两条火龙卷撞在一起。火龙卷经飓风一撞，威力大减，怪蛇向后一跃便跳出允中阵法的界限，躲开了火龙卷。然而允中却不能躲开，他身后是徐渭的阳元，更是大义之所在。飓风一波强似一波地袭来，允中只得变招，已然颇为吃力地开了徐渭的景门。景门一开，徐渭的阳元也跟着颤抖起来。允中身前陡然竖立起数排巨型砚台，随风运转。飓风异常凶悍，竟将巨砚纷纷吹起，撞在空中碎成齑粉。然而又有巨砚立起，堪堪挡住飓风。正是允中就地取材，布成了地载阵。

        允中虽巧施奇门遁甲之术借徐渭的灵炁布阵，但开人遁和主持阵法却都要消耗自身灵力，再拖下去允中终究不免力竭。怪蛇似乎也看准了这点，本体也不再上前，只是远远地吹来更多飓风，要耗死允中，自己却立于不败之地。

        怪蛇的如意算盘允中岂能不知，便在景门灵炁即将耗尽之时，奋力将砚阵迎风前推，为自己接下来施法争取了一点空档。只见允中分身眉间突然张开一只黝黑的眼睛，对着砚阵背后的空地上一照，地上霎时变得混沌一片。允中一掌拍在其上，混沌中竟然凭空浮现出一扇巨大的玄门，允中站在玄门上踏罡步斗，掐诀念咒道：“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接着青筋暴起，双掌全力向外一推，玄门随之缓缓开启。徐渭心境这时剧烈地抖动，阳元也变得光华暗淡，整个心境也随之暗了下来。就在允中即将力竭之时，玄门终于洞开，门内澎湃无匹的灵炁汹涌而出，被允中大口吸入腹中，顿时他周身豪光毕现，眼中电光涌动，身形暴涨百倍，俨然顶天立地的巨人一般。允中至此终于拿出了分身所能使出的最强实力——玄牝大法。刚刚地上洞开的巨门便是玄牝之门。玄牝之门内的力量乃开天辟地、演化万物的谷神元力。谷神元力之强，远远凌驾于三才之力之上，且不似真炁无法带入别人心境之内。方今大劫初启，又值允中传授渡劫功法的关键时期，爱徒心中便现此等怪异的心魔，当真是“国家将亡，必有妖孽。”允中泛起一种不祥之感，这才不惜大费灵力施展玄牝大法，力保传功万无一失。

        只见允中巨口中吐出无数笔箭，朝怪蛇射去，这正是龙飞阵。怪蛇本以为自己得计，黑暗中突然凭空飞来无数笔箭，周身顿时被打成了筛子，疼得哇哇怪叫。但怪蛇此时却顾不得这些，伸出长长的信子对着其中一只巨笔卷来。岂知这巨笔中响起一声龙吟，一只闪着青光、没有把柄的利刃从笔中飞出。就在蛇信将要与利刃接触的一瞬间，利刃突然化成一条巨大的青龙，将蛇信一口吞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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