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田锡的奏疏
        十月末的一天，赵炅忽然将翰林学士吕蒙正召进宫去，要他草拟诏书，免去赵普宰相一职，转为武胜军节度使，出镇邓州；另外就是给几位年长的皇子改名晋封。德崇改名元佐，进封楚王；德明改名元佑，进封陈王；德昌改名元休，进封韩王；德严改名元隽，进封冀王；德和改名元杰，进封益王，俱加同平章事，赴中书见习。

        虽然制书的语气很温和，罢免的理由也很清楚，是照顾他年高体弱，赵普的内心依然不能不大为紧张。最后是通过多年的密友东上阁门使程德元才打听到：几天前，茂贞和尚和崇仪副使侯莫陈利用等几个人特地进宫为皇帝查风水，占休咎，待了差不多一下午，宫里还赐了酒宴。这些人走后，敕书就下来了。赵普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注：侯莫陈利用，人名，姓侯莫陈，鲜卑侯莫陈部人，益州成都人。侯莫陈氏是中国古代极为少见的三字复姓，起源于北魏少数民族，后有刘氏改侯莫陈氏。）

        很快，宋琪和李昉被同时任命为宰相，又同时提拔翰林学士李穆、吕蒙正和李至为参知政事；枢密直学士张齐贤、王沔同为签署枢密院事。

        就在整装待发之际，赵普接到了邀请，赵炅在长春殿设宴为他饯行。席间，赵普谈笑风生，没有丝毫的牢骚；赵炅也是情绪饱满，频频举杯。

        末了，赵炅特地出示了刚刚写就的一首送别诗赐给赵普，赵普接过诗篇，读着读着，居然老泪纵横，起身伏在阶下，哽咽着说：“陛下大恩，臣感激涕零！臣要把这首诗刻在碑石上，待臣百年之后，与臣朽骨同葬！”

        赵炅的眼眶顿时有些湿润，转头命令內侍将赵普扶起，然后送出殿外。

        这阵子，赵炅一个劲地鼓励内外官员针对朝政阙失，大胆发表意见。于是，权知相州右补阙直史馆田锡，总结了一下这几年自己在京师和地方上的见闻思考，上了一道奏疏，主要谈了这样四个问题：

        （注：直史馆，官名，宋朝初年置，为馆职之一，任职一至二年，然后委以重任，并可超迁官阶。后亦作为特恩加授外任官。）

        “一是商业赋税过重，而且不合理。茶酒丝绸之类的商货，国家每年只关心比上一年多征了多少税利；如果税利增加，就皆大欢喜，没有人过问税利为什么会增多，没有人过问其中是否存在强征强卖的情况；一旦税利减少，税收官员就会被立即问责，也没有人关心税利减少的具体原因是什么。这样做的后果，恐怕最终难免会使财源枯竭。臣意以为，商业赋税也应当像农业赋税一样，有确定的程序和一定的额度，这样收税者和纳税者都有章可循。

        “二是制敕过频。陛下心忧万民，求治心切，每日听朝之余，还要检阅军校，接见庶民，甚至于亲自提审囚犯，校审案件。《尚书》曰：“临下以简，御众以宽。”所谓“君道务简，简则易从；臣道务勤，勤则事修。”陛下勤于细务，其结果就是臣下拱默取旨而已。如果事事都须劳动陛下裁决，那么要这些官员何用？臣意以为，陛下劳神如此，何如精选官员，任之以事，责之以效；激浊扬清，赏功罚过，则何患朝政不立？此外，陛下亲自提审囚犯，就给了不逞之徒一个侥幸的机会，寥寥数语或许也能打动圣意，便可逃脱惩罚。陛下此举，不但有违法律本意，也会令司法官员审理案件时多有顾虑，愿陛下详察之。

        “三是越职纠弹。审冤查奸，本来是大理寺刑部的职责所在，现在则是委派殿直、承旨等侍卫小臣专负其责；这些人往往不通刑律，又自恃为钦差使臣，问刑鲁莽，决狱任性；其间难免有枉法私纵，滥刑无辜之状，这也违背了陛下仁慈爱民的本意。

        “四是据资升迁。目前州县官员升迁的时候，完全依据其年资履历，而不问贤愚贪廉。臣意以为，应当定期委托州县主官申报其下属官员中廉能者，朝廷予以明令嘉奖晋升；如此一来，那些贪而无状者就会受到震动，地方风俗可以得到净化。吏治也可以得到改善。”

        赵炅详细地看完，嘟哝了一句：“书呆子。”便胡乱地塞入旁边的一堆奏疏中间去了。刚准备起身活动活动，內侍进来报告说：“韩王乳母齐国夫人在宫里等候陛下。”

        赵炅站起身来，便径直朝内殿去了。

        齐国夫人刘氏回到韩王府时，身后跟着入内都知王仁睿。刘氏面无表情地将王府侍女们召集到中厅，然后由王仁睿宣布口谕。

        口谕很简单：“韩王府使女刘氏品行不端，着即逐出王府。”宣布完之后，即由两名內侍跟随收拾衣物去了。

        小內侍周怀政悄悄地溜出去，在书房里找到了赵元休。赵元休闻讯，一下子慌了神，急得团团转。还是周怀政出了个主意，说不如将刘氏暂时托付到谁的家里，待日后陛下忘掉了，再悄悄地召回来。

        赵元休一下子就缓过劲来，叫周怀政去找张旻商量商量。周怀政一溜烟就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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