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赌徒的秘密 第一节
        第二轮打擂比武之后，纯仔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里面有什么猫腻。不过，一时半会儿，他也没有琢磨出个究竟，别的人更没有什么猜疑。反正打擂比武也是每天都有，纯仔也用不着每天都操心这事，因此，平时劳作之余，他就常常到阿蒂茅萝棉花种植园的“狗窝”里发呆，一反他当比武判官时那种积极、活跃，只是默默看大家下棋、打牌、搓麻将、赌钱，偶尔他也会上去下一局、打一圈或搓两把，却明确表示自己绝对不赌，就是小钱也不玩。

        这当中，他发现五行堂内有一些人特别热衷于赌博，尤其是吴肖粤、裘阿二等人，一沾赌博，就乐此不疲，赌兴十足，还卯着劲把一些小年轻往里面带。纯仔感觉奇怪的是，廖小圻和莫塔生自从跟他们打过一架后，倒也没有成为死对头，反而在赌博这事上成了好搭档，一有什么事说得不对劲，他们就戗起来，叫嚷着赌上一把，谁赢谁输，麻将桌上见分晓，拍出钱来分输赢。

        纯仔也不想多管闲事，一次偶尔聚餐的时候，他提醒莫佬伍和廖龙说：“哎，老虎哥、龙哥，我跟你们说啊，棉花园那个‘狗窝’里的人现在差不多都玩赌博了。我也理解他们，他们那些小年轻，干一天活下来，闲着没事，就到那里消遺消遣，下棋没意思，打牌也不过瘾，还不就去搓麻将，赌点钱。可他们这一赌，就成了瘾啊，离不开了，天天赌，天天赌，越赌越输，越赌越上瘾，好多人把辛辛苦苦赚的那点钱都输光了。那输光了怎么办？有人就发**。我琢磨他们这么下去是不是要出问题啊？”

        莫佬伍不以为然地说：“哎呀，阿纯，我看你也是想太多了，玩点小钱能怎么样？我们无聊的时候不也玩玩吗？也没看到我们就出什么问题哦，我们这样跟着林哥干得不也像模像样吗？”

        “是啊，是啊，俗话说，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他们这些小年轻本身没赚几个钱，能赌多大啊，能赌出什么大问题？”廖龙也附和着说。

        纯仔皱紧眉头说：“可我看到你们俩的宝贝儿子也在那里赌啊，差不多天天去，玩得还挺大！”

        “是吗，小虎吗？难怪最近他老找我要钱，原来都花到赌桌上去了！”莫佬伍好像刚刚明白过来。

        廖龙也瞪圆了眼睛说：“啊，是这样啊！难怪我们家胖墩老不着家，敢情是赌钱去了，这臭小子，拿着老子的钱去耍，输了就耍小心眼，找老子伸手要钱，还说是准备做点小买卖，这不给老子惹事就算是好的。”

        “我看啊，你们俩都留意点吧，那五行堂里有的人可不像我们，人多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纯仔好意提醒到。

        “好，好！我估计小兔崽子们也是好奇，以前看我们玩得高兴，现在他们就自己去试试。说到头，赌一赌也没坏处，可以练练手气，练练胆量！你们不知道，我这人从小就喜欢赌，所以我现在才敢把生意做大啊！”莫佬伍转头又吹乎起来。

        “哈哈，老虎哥还是牛，这赌钱一靠手气，二靠胆气。阿纯你这人太小心、太谨慎，玩不了！你别担心，我也得让我家那小子练出本事来，输得起，这内心才强大，以后做事才不怕输！”廖龙也越说越起劲，没怎么把赌钱当回事。

        纯仔摇摇头说：“不行，不行，我老爹年轻时也喜欢赌钱，后来输惨了，还不起债，被人把眼睛弄伤了，只好改行去当算命先生。我老妈也是因为老爹赌输了，家里没钱，才离家出走。所以我出来当劳工时，老爹就反复叮嘱我，千万不要赌钱，千万不要赌钱！”

        “是吗，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这些？”廖龙问。

        “嗐，又不是什么好事，有啥好说的？现在我说给你们听，你们最好自己多加小心，不然到时后悔都来不及啊！”

        莫佬伍拍拍纯仔说：“行了，行了，你老爹是你老爹，我儿子的老爸是我莫老虎！我这些家产、收益，还是输得起的。要我说啊，没钱，千万莫赌。有钱，适当赌赌，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人赚了钱，能做什么啊？我们房子也有了，庙也盖了，还不能有点其它爱好啊？”

        “老虎哥，你可是财大气粗啊！赌赌钱，多找几个女人，都不是什么事，唯一别沾的也就是鸦片了。赌钱，顶多就是输钱，找女人，最多也就是伤身，要是吸鸦片的话，那就是又输钱又伤身，两边都不得好！”廖龙感慨地说。

        纯仔一看跟他俩说不到一起，也就不再说话，只是独自喝了几口闷酒，然后借口太累要回家休息，早早离开了他们。廖龙还开玩笑地说：“哈哈，看来阿纯现在体力不行了，回去一个人歇着不嫌寂寞么？”

        自从波丽娜疯疯癫癫离家出走，不知所踪后，纯仔也没少听风凉话。他多次去关公庙烧香磕头，但关老爷子也没有给他任何明示，而在瓦黑日阿湖见过波利娜一眼后，他相信那是波利娜为他特意安排的一次告别，他只能在心里对自己说，估计这就是命该如此吧！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又两年过去了。从威廉招募的那些华人劳工到达塔希提开始，起初几年大家都还干得不错，收益比较稳定，棉花收入也一直看涨，劳工们与威廉签的合同基本都能如期兑现。不过，好景不长，这年，曾任美国驻华公使的蒲安臣（AnsonBurlingame）颇得清政府信任，成为当时第一位对清政府具有重大政治影响的外国公使。1868年他任满归国时，清政府凑巧正在筹备第一次派团出使美国，恰好苦于缺乏合适的外交领队，同时又对繁缛的礼节等问题倍感为难。这当口，恭亲王奕欣恰好上了一道奏折，建议委任蒲安臣担任中国首任全权使节，皇上心想这建议提得正是时候，便欣然应允。值得一提的是，为了这次出访，蒲安臣也煞费心思，专门受委托制作了三角黄龙旗，用黄底镶蓝边，中间绘有一条蓝色的龙，权且作为大清国的第一面国旗使用。

        这年2月，由清政府委派的这位“友好人士”率领中国使团一行三十人，从上海虹口的黄浦江码头乘坐“格斯达哥里”号轮船出发，途经日本横滨前往美国，他们4月1日先抵达旧金山，一个月后又去巴拿马，到5月23日最终到达纽约。两周后的6月6日，刚刚侥幸以一票之微躲过罢免命运的美国总统安德鲁·约翰逊(AndrewJohnson)专门会见了蒲安臣和使团成员。接下来，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7月28日，蒲安臣居然擅自越权，代表清政府与美国国务卿西华德（WilliamHenrySeward）签订了一份条约，史称《中美续增条约》，又称《蒲安臣条约》，这成了国际外交史上的一段奇闻。这份条约表面上充满“平等”、“自主”的美妙言词，实际上是为美国在中国扩大招募华工及在中国设立学堂传教提供了合法依据。

        当然，远在塔希提的华人劳工压根也不会想到，这么一纸条约会给他们带来致命的影响。由于该条约的签署，致使国内大量华人劳工转赴美国，直接到美国种植棉花，而战后的棉花市场也日益看涨，美国的棉花收购价格急剧下跌，如此一来，塔希提岛上的阿蒂茅萝棉花种植园收益大受损失，老板威廉也变着法儿开始给劳工们削减薪酬，减少支出。就这样，几年后的1874年，这家种植园最终宣告破产，其中很多华人劳工都不能按照原有的合同送回国内，面临有家难回的尴尬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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