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一节 (1 / 2)
        没过两天，我与初一的孩子们又在课堂上见面了。这回吕小川的“起立”喊得格外洪亮，全班同学的站姿也是非常标准，就像刚刚接受过军训似的。“同学们，请坐下。”我的声音一如我的表情，没有半点感情色彩。“啪”的一声，我把手上的那几本历史作业扔到了讲台上。讲台上尚未擦拭干净的粉笔灰被作业本激荡起的气流冲向四周，腾起一小团灰雾，在我的眼前弥散开来。教室里异常安静。“同学们，还记得吗？我在给你们布置完作业之后说过什么？”教室里依然异常安静。

        “赵丽英，你站起来，把我对历史作业的要求复述一遍。”我看了一眼赵丽英。赵丽英有些紧张的站了起来。“张老师要求我们，历史作业一定要字迹清楚规矩，坚决不允许有错别字，更不能出现任何错误。”赵丽英小心翼翼的答道。

        “好。你坐下吧。”我朝赵丽英摆了摆手。“可能是老师没有交待清楚吧。我只是对你们的作业提出了要求，没有说每个人都要交作业。”我环视了一下全班同学。“是不是？”我的语调是上扬且拉长的。这表示我已经生气了。我走下讲台，走到吕小川身边。吕小川见我过来，低下头不敢看我。“吕班长，你说，是不是？怪老师没给你们交待明白。对吧？”我微微侧了侧身子，贴近吕小川的耳朵，用一种低沉却清晰有力的声音向他发出问话。

        吕小川的头低得更厉害了。他的两只手轻轻的搓着课桌边缘，身体也略微有些颤抖。“吕班长，你的官威哪儿去了？听说，你放出话来，谁要是敢交作业，你就收拾谁。是吗？”我右手半攥成拳状，用手背敲了敲他的课桌面板。吕小川的两只手从课桌边缘收了回去，沿着丙侧裤管儿蔫蔫的垂了下去。“说话！是不是这样？”我加大了说话的音量。

        “没，没有啊。老师。我，我怎么能那，那样说呢。您听谁说的呀？”吕小川嗫嚅着想为自己辩解。“啪”的一声，我一拳重重击打在他的课桌上。桌面上的铅笔盒随着桌面的颤抖而产生了不规则的震动，一如吕小川颤抖着的身体。“怎么着？你还想打击报复？是吧？”我的声音又平静下来。这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想必近在咫尺的吕小川同学已经感受到了。他的额头已经冒出汗了。

        “你自己不想写作业，不想交作业，还想拉着全班同学跟你一起。你这种行为异常恶劣！我在上堂历史课上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重视！重视！这就是你重视的结果！你不去把精力用在怎么完成作业上，倒是费了不少功夫来和老师对着干。很好！很好！”我的声调骤然高了八度。“所有没有交作业的同学，都站起来！”我转过身向全班同学喊话。同学们陆续站了起来。

        我踱步回到讲台上，从讲台的抽屉里拿出一根长约五十公分，宽约两公分，厚约半公分的竹板儿来。这根竹板前几天已经被五年级最调皮的两个男同学开过光了。今天，它将再次开光。我拎着竹板儿，背操着手，返回到吕小川身边。“吕班长，我想，你应该为你的行为负起应有的责任来。”我的语调又恢复了平静。“伸出你的右手。”我说道。吕小川不情愿的伸出右手来。五指微屈。他偷偷的用眼角的余光瞄了我一眼。我面沉似水，毫无表情。“把你的手指张开，手掌摊平。”吕小川慢吞吞的按照我的要求把手掌摊开。就在他的手掌完全摊平的那一瞬间，我拿在身后的竹板儿“啪”的一声，在他的手心上添加了一道红色的印记。

        吕小川又惊又痛，赶紧收回手去，藏在身后，抬起头，眼泪汪汪的看着我。“老师，您，您要干什么？”我依旧面无表情。“你用武力威胁其他同学们不交作业。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公平不？”

        “老师，您，您不能打我。从小到大，我爸妈都没打过我一下。”吕小川涨红着脸，眼睛里隐隐透着忿忿不平的神色。“是吗？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这么嚣张呢。合着从小就没挨过打呀。哪你打别人的时候，想过别人也会疼吗？想过别人也从小没挨过爸妈的打吗？”吕小川不说话了。我从他的神情间能感觉到，他还是不服。“把你的右手再伸出来。”我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吕小川的右手更往身后收去。我伸出左手，一把攥住他的胳膊，猛的一用力，将他的右手拉到前面，紧接着，竹板儿又是“啪”的一声脆响。

        吕小川的眼泪涌了出来。既有从未受过如此待遇的委屈，更有疼痛带来的极致体验。这一板子要比上一板子疼得多。因为他的右手掌未完全摊开，板子直接打在了微屈手指上。十指连心，吕小川自然是疼得够呛。“还躲吗？”我冷冷的问道。

        “老师，我不敢了。”无法躲避的恐惧感让吕小川产生了怯意。“好。你不敢了。这回能听明白我的话了么？”我的语气稍稍恢复了一点温和。“能，能。老师，我能听明白。”吕小川忙不迭的回答。“伸出你的右手。”我平静的说道。

        吕小川用迷惘的眼神看了看我，怯怯的将右手伸了出来。“五指张开，手掌摊平。”我轻声说道。吕小川照着我的要求把那只已经被打红了的手掌摊了开来。“啪！”又是一声脆响。吕小川这回挨打之后，手还木然的伸着，没有像前两次那样因疼痛而抽回去。是的，他的手掌已经被打得麻木了。

        教室里更加安静了。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快听不到了。“有的同学可能就是记性差。对于老师的话呢总是记不住。我相信，疼痛可以使人产生强烈的记忆。吕班长，你这回应该长记性了吧？”我以一种调侃的语气对吕小川说道。

        “老师，我长记性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不交作业了。”吕小川的声音里充满了对我的畏惧。这正是我要的效果。我懒得用什么以柔克刚的招数对付他。既然他崇尚武力，那么我就以武力待之。以刚克刚，我占有压倒性的优势。“你听着，我不单单是让你交作业，我对作业是有要求的。记住，字迹工整清楚，抄写类的作业不许出现一个错别字。明白？”我用竹板顶端敲了敲吕小川的桌面。“明白。”吕小川抬起头，挺直了胸脯，像军人一般站直了身体。

        “好。这就好。”我轻轻拍了拍吕小川的肩膀。“这才像个班长应有的样子。”我从吕小川身边走开，继续向站在他身后的张金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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