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二节 (1 / 2)
        我和老圆换乘了几趟公交之后，终于到了丰台马家堡。下了公交车，我的身上已经被汗湿透了。老圆也是热得一脑门子汗。北京的秋老虎那不是盖的，特别是午后的天气依然是很热的。老圆说：“到底是南面儿么，都这个季节了，还这么热。早知道出来的时候不穿秋裤就好了。这热得他爷，出一身汗。”老圆和我一样，都是爱出汗的体质。“等一会咱们住下来，第一件事儿就是先把秋裤脱了。我早晨就不想穿，我妈硬让我穿。唉，没办法。要是不穿哇，又怕她担心。”我苦笑一声回应老圆。

        老圆上身穿着夹克衫，下身一条西裤，脚上的皮鞋早上还亮得照人，现在已经被挤车的人们给踩得灰不出溜，毫无光泽了。我的身上是灰色西服配蓝色西裤，皮鞋跟老圆的一样，也印满了人们的鞋印儿。如果没有那两个行李袋子，我俩看起来倒也还像两个文化人，特别是老圆，长年在学校里呆着，一脸的书卷气。我是书卷气与江湖气各半。提溜上行李袋子，我益发感觉我俩与准备到工地上干活的民工并无二致。我和老圆挎着提包，提溜着行李袋子离开公交站，按照老保所留的地址一路找去。

        老圆也是个要面儿的人，无奈的提溜着行李袋子穿行在人流中，一边走，一边说：“唉，我咋感觉咱俩好像民工似的。刚才坐公交的时候，你看那人们一脸嫌弃的样儿，好像生怕咱们的行李把他们的衣裳蹭脏了。以后出门能不拿行李，尽量不拿行李。行动不方便不说，还让人们笑话。”老圆说的也正是我心里所想。“哥儿们也是最讨厌出门带行李。可是，又有甚的办法呢？不从家里拿行李，就得在外头买，那不是还得花钱吗？在北京置办一套行李怎么说也得百十来块钱，有这钱干甚不行了？”

        我喘息着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哥儿们以前出来打工，去工地上干活，就是这副摊场（方言，模样，状貌）。当时哥儿们就想，甚时候出来不用拿行李就好了。干干净净，利利索索，胳肢窝里头圪夹个公文包。走到哪里也没人笑话咱，多得劲儿！”我顿了顿，叹了一口气，“唉，说起来，那都是五六年前的事儿了。这么些年过咯了，哥儿们还是这副摊场，出门儿还得提溜个行李袋子。”老圆把行李袋子往起提溜了一下，说：“说白了，还是咱们没钱么。真要是有钱了，谁还在乎那百八十块了。”

        刚开始的时候，我俩走在路上，总觉得路人们看我们的眼光里头带着鄙视嘲笑的成分，恨不得赶紧走到目的地，以躲避这些陌生人的目光。然而，这一切只不过是我俩自己想象的罢了。呵呵，大家都很忙，谁有心思笑话咱呢？走着走着，我俩的心思从对路人心理的猜测中摆脱出来，开始注意路口的标志，生怕走错了。

        我俩在狭窄的巷子里左绕右拐，终于到了那个院儿。尽管我之前曾经跟着小王来过这儿一次，可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儿了，再说，我又是个路痴，根本就记不住道儿。只有当我俩推开那院子的铁门，进到院子里时，我才恢复了此前关于这个地方的记忆。

        站在当院，我环顾了一下这个小院。这是一座环绕型的二层楼建筑。两层楼加起来能有十多间屋子。从二楼的一间屋子里传来一阵咳嗽声，紧接着，一颗白发苍苍的脑袋从二楼的栏杆上探了出来，“诶，你们是要租房吗？”这就是房东了。“对，大爷，我们那会儿给您打过电话。我是小王的同事。”我仰起脸朝着二楼陪了个笑脸，回答道。

        “哦，你们上来吧。”房东说完扭头回屋了。我和老圆把行李靠在能往二楼的外挂楼梯边儿上，挎着提包，“噔噔噔”几步上了二楼。我俩进到屋里，房东大爷已经坐在摇椅上，跟他老伴儿看上电视了。见我俩进来，他先是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我俩几眼，问：“你们打算在这儿住多长时间？”

        我回答道：“大爷，我俩刚才老家过来，工作还没着落。也不知道到时候在哪里上班，所以也没法儿说到底能在这儿住多久。想跟您商量一下么，可不可以先交半个月的租金？要是我们找的工作单位离您这儿近，那我们就按照正常的租住方法交租金。万一工作单位离您这儿太远了，那我们就得搬到单位跟前住了。”

        房东皱了皱眉头，没等说话呢，方才坐在沙发上连正眼儿都没瞧我俩的房东老伴儿接茬儿了：“我们租了这多年房了，从来没听说过你们这样租房的。要是诚心想租，最少先交一个月的租金，押金可不先不收你们的。”

        我和老圆对视一眼，心想，再磨一磨，说点儿好话吧。“大妈您好，我们当然是诚心想租的。这不，刚从长途汽车站出来，我们就直接跟朋友要了您的电话和地址过来了。原来租您房的卢保军，就是那个个子挺高的后生跟我们是发小。他跟您这儿住了也不短时间呢。就是他给的我们电话和地址。他说，您和大爷都是好心人，就请您二老体谅体谅我们年轻人吧。刚出来，身上也没带多少钱，还得生活，找工作，一下交一个月的房租实在是有困难呀。”我用恳求的语气说道。

        “就是么。卢保军说您二老当时对他挺照顾的，这才推荐我俩来您这儿租房住。”老圆在边儿上赶紧敲起了边鼓。

        房东老伴儿不说话，瞅了瞅房东。“说实话，我们真是没碰上过你们这样租房的人。一般我们都是最少先收一个月租金外带押金的。不过，看你们年轻人也是不容易，那就这样吧。你们先交半个月租金，等工作落停了，再补齐剩下的房租吧。不过，我得事先跟你们说清楚，如果你们在这半个月内找到工作搬走的话，那怕你们只住了三五天，剩下的租金我们也是不退的。”房东让了一步，只是提出了附加条件。我和老圆同时点了点头，“好的。谢谢您和大妈。”

        一间屋子每月租金是三百块钱，我俩交了一百五。房东带着我俩下楼，打开了靠近院门的一间屋子的门。屋子里只有两张单人床，其他什么都没有，收拾得倒是挺干净。我俩大致把房子打扫了一下，找房东要了几张报纸，垫在床上，把行李铺展开，各自往床上一躺。“哎呀，可算是安顿下来了。这一天呀，快累死他爷呀。”老圆长舒了一口气，无比松弛的说道。

        这间屋子的窗户是朝北开的，成天晒不着太阳，屋里很是阴凉。我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扭头对老圆说道：“还不赶紧把秋裤脱了。你不嫌热了么？”“这会儿又不咋热了。这屋子里照不进太阳，虽然光线暗点儿，不过倒也凉快些。”老圆起来把夹克衫、衬衣、长裤和秋裤一并去掉，从提包里找出一件大背心和一件大裤头换上，再度四仰八叉的躺到床上，“累的厉害了，有张床能躺下就是最舒服的事儿了。你说是吧？”老圆懒懒的说道。“嗯，就是么。再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就更舒服了。”我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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