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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三节
        在大盆里泡澡、抹药、烙铁烤疥、用高锰酸钾泡洗衣服床单被罩、闲呆着、看电视、看书……这是我的日常生活。我的全身,包括双手都涂满了药膏。除了穿衣服、脱衣服,吃饭拿筷子,上厕所拿手纸,端本书之外,我的双手基本上不干别的。我的手心也都长满了疥疮,稍微沾点灰土就痒的慌。为了保持手部清洁,我尽量不用手接触其他东西。在饮食方面我不能再吃辣的了,甚至连酸的也不敢吃了。虽然酸辣是我最爱吃的,可是为了治病,也只能忌掉了。刚开始,我老是觉得嘴里头寡淡无味,吃饭也没什么胃口。后来慢慢就适应了,觉得饮食清淡一些也挺好的。人们常说,清心寡欲。我觉得饮食清淡一些,心里的杂念与欲望也随之减少了。人只有在患病的时候才会真正懂得健康的意义。现在只要有利于治愈疥疮,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单调重复的生活过了一天又一天。眼睁睁的看着爸爸妈妈沾灰惹土的忙乎着送粪、种地,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心里很不得劲儿。我偶尔到二哥的木匠铺呆会儿。看着二哥忙得不可开交,我却还是什么忙也帮不上。唉,我成了生活的旁观者。

        我不甘心就这样被小小的疥虫束缚了我的手脚,抢着跟爸爸妈妈干些活。要知道我也就是皮肤有毛病,身体里头好得很。二十大几的后生,一天天就这么闲呆着。看着上了年纪的父母在那忙得够呛,自己却跟个大爷似的要么坐着,要么晃着,这那能受得了。可是,每次我干完活,手心里的疥疮就会加重,一到晚上钻心的痒。唉,没办法,还是先养病吧。

        我不能干体力活,哄孩子还没问题。爸爸妈妈忙农地活。二哥二嫂忙他们的手艺活。我就成了小刚的全职保姆。两岁多的小刚老实听话,有时却挺粘人。我有时候看书正入神,他却要缠着我玩儿。说实话,我不是个称职的保姆。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凶他。让他离我远点儿。每凶他一次,小刚便能消停一会儿。可他毕竟只是个幼儿,很快就又粘乎过来。有一次,我实在受不了了,便用扫炕笤帚的竹把儿冲小刚的屁股狠狠的抽了一下。这一下抽得有点重。小刚的屁股上登时肿起一道红印子。小刚放声大哭起来。看着小刚可怜兮兮的样子,我也有点儿心疼和愧疚。唉,你说你这个小家伙。你玩你的。我看我的书。互不干涉,多好。非得把我惹急眼揍你一顿。你的肉皮疼,我的心也疼,何苦?

        打壮壮的那一巴掌和抽小刚的一笤帚把儿,我一直记在心里,深感内疚。一个大老爷们儿,欺负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没办法,谁让我那时年轻气盛呢。说白了,就是没涵养。为了弥补小刚,也为了让爸爸妈妈中午能好好休息一下,我经常中午骑车拖着小刚到我们之前拉土的大土坑跟前玩。后来,小刚适应了这种模式。每次出去玩一会儿,他便倚靠在车后座上睡着了。等他睡踏实之后,我再骑回家,把他放到炕上睡觉。爸爸妈妈午休完,又下地干活去了。乘小刚睡着的工夫,我可以悄悄的看一会儿电视。

        那段时间电视里正在重播王志文、何冰主演的电视连续剧《找不着北》我看得上了瘾。这部电视剧讲的是几个大学同窗好友追求个人发展,探索人生道路的故事。毕业于同一所大学、同一班级的好友张桦林、林强、舒凡、苗飞在京城开始了他们的记者生涯。张桦林的女友何琪不愿与桦林分开,不顾父母的反对,辞掉工作,只身来到北京与桦林厮守。感动之余,桦林却为如何安置何琪犯了难。在舒凡等人的帮助下。桦林租下一间小屋与何琪结了婚。不久,何琪怀了孕。桦林为了生计,决意要和苗飞去“走穴”。何琪不同意,俩人第一次发生了争执。桦林和林强被报社派去赴灾区采访。他俩联手揭露了一个截留扶贫款、假冒先进的典型。桦林因此被殴伤。祸不单行,桦林和何琪不慎煤气中毒。命是保住了,可何琪却失去了孩子。深受刺激的桦林在一连串的打击下开始消沉,并做出了令何琪意外的举动,辞掉了报社的工作,下海做起了生意,开始了一段精彩的人生经历。

        这部电视连续剧之所以吸引我,是因为剧中主人公的记者经历。这不由得让我联想起自己去年的那段工作经历。虽然我并不是真正的记者,只是一个枪手而已,但毕竟也是在传媒行业里呆过的。只是,还没等我真正的融入到这个行业,创造出点什么价值的时候,我的记者梦就已经破灭了。看着电视剧里的主人公为了获取有价值的新闻的执着劲头,我在想,假如我要是早几年就去北京,进入的媒体行业的话,会不会能成为真正的记者呢?紧接着,我又否定了自己的假想。再早几年的话,我还在拉土呢,怎么可能当记者?呵呵,人生的每一步路,都是不可或缺的。如果不是那些重体力劳动的磨练,我怎么会产生自学英语,走知识改变命运的道路呢。真正是,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作数。

        电视剧里的主人公张桦林辞职之后,投身商海,展露出优秀的营销才能,成为公司的高管和老板倚重的副手。在取得的成绩面前,他开始飘飘然,自以为无所不能,甚至想联合公司里的几位重要高层,集体辞职,另起炉灶。然而,看似大大咧咧的老板,却对他的行为洞若观火。私底下通过重新分配利益的手段将张桦林原有的联盟一一拆散。当张桦林自以为得计,在公司高层会议上当场向老板撂挑子时,才发现他的盟友早已背弃了他们的盟约。张桦林成了孤家寡人,被老板扫地出门。

        张桦林在混得风生水起之时,还在外面与一个聪明漂亮的女大学生有了恋情,同何琪之间的情感裂痕也日益明显。直到他被老板扫地出门,一败涂地之后,经过长时间的自我反省,他才对自己有了重新的认识。于是,他闭门思过,埋头写作,为自己之前的那些找不着北的行为做一个小结。这部电视剧的结局令我唏嘘不已。我想,假如自己再次赴京闯荡,一定要把握好人生方向,千万别你剧中主人公一样找不着北。事情的发展永远与人们的想象存在着很大的差距。我在看这部电视剧时,正处于养病修心之际,觉得自己头脑是清晰的,肯定不会像张桦林那样利欲熏心,迷失自我。当我病好之后,再次赴京,真正开始入局时,各种情感、利益、困扰、迷茫纷至沓来。那时的我才真正对剧中人的心态及其行为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正是:年少不知书中意,再读已是书中人。

        在养病期间,我又从头看了一遍《红楼梦》当时正好某电视台也在重播电视连续剧《红楼梦》我一边看电视剧,一边看书。客观的说,那个年代虽然制作拍摄条件比现在差得太多,然而,那时的电视剧拍的比现在的强多了。无论是导演还是演员,都是用心在导,在演。只要用了心,再有才华加持,弄出来的文艺作品一定会打动人心。曹雪芹的《红楼梦》为什么能传世?那当然是用了心的,甚至可以说这位落魄贵族是用生命在写作。如果曹雪芹只是为了稿费而写,那么,《红楼梦》恐怕就真的只能是一个梦了。

        我发现,人啊,就不能闲着。一旦闲得蛋疼,这人就会胡思乱想瞎扯淡。是的,在养病期间,闲得蛋疼的我喜欢时常思考人性和社会。一次,我上街看到有人摆了个小书摊,其中有一本通俗哲学书吸引了我的注意。这本书名叫《厚黑学》作者是李宗吾。此人生于19世纪,逝于20世纪。他原来的字叫作宗儒,意在宗法儒教,尊奉孔夫子。25岁时,这位李先生思想大变,认为与其宗法孔孟之道,不如宗法自己,故改名为宗吾。李宗吾早年加入同盟会,长期从事教育工作,系四川大学教授,历任中学校长、省议员、高官署教育厅副厅长及省督学等职。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牛人,最后竟然死于贫困。因为他是个清官。不过,除了这些官场职务之外,他还是一位畅销书作者。这就让人费解了。难道那个年代稿费不足以维持一个人或者一个小家庭的正常开支吗?要知道与李宗吾社会背景相同的鲁迅可是很有钱的。看来,这位李先生的厚黑学,只是用来指导别人的。他自己可能从未用过。李宗吾被称为“影响20世纪的二十大文化怪杰之一”。不知道别人是否受到了他的影响,反正他的这本厚黑学对我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因为,这是我正儿八经的看过的第一本哲学书。

        李先生认为,厚黑学分三步功夫,第一步是“厚如城墙,黑如煤炭”。城墙虽厚,可用火炮轰破;煤炭虽黑,但颜色可憎,众人不愿接近它。第二步是“厚而硬,黑而亮”。同第一步功夫相比虽有天壤之别,但毕竟有形有色,别人经过细心观察便可看出蛛丝马迹。第三步是“厚而无形,黑而无色”,进入“无声无嗅,无形无色”之境界。臻于此境,就可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锐不可挡、所向披靡。

        李先生是个道德高尚之人,可能是怕自己创立的这套厚黑理论误导世人,他特别强调说:“用厚黑以图谋一己之私利,是极卑劣之行为;用厚黑以图谋众人公利,是至高无上之道德”。简言之,厚黑学是一种工具,不是目的。至于你用厚黑学去做什么,达到什么目的,那是你个人的事,与工具无关。呵呵,作为厚黑教主,李先生想来是没有用过厚黑之术的,否则也不会贫困至死了。如此说来,那个年代的人更为纯粹,纯为利人,不为利已。这不是白求恩式的人吗?反观当下,大师遍地。特别是成功学大师,与李先生比起来,人品真的是不在一个层次上。李先生明知厚黑学是利器,无偿授之以人,自己却不用。那些成功学大师明知自己推销的成功学是不可能让人成功的,却有偿且以很高昂的学费和代价授之与人,搞得好多人倾家荡产。

        对于整日忙碌的家人来说,我是他们生活的旁观者。对于电视剧里的人物来说,我是剧中人物生活的旁观者。对于书们来说,我是作者和书里人物生活的旁观者。在疥虫的挟持下,我彻底成了生活的旁观者。旁观需冷眼,而我这个旁观者却是眼热的很。是的,我急于投入到生活当中去。我不想当一个生活的旁观者。

        在**精心照料之下,我身上的疥疮虽然较之以前有所好转,却时有反复。可恶的疥虫们,什么时候才能从我的身体中彻底清除?

        一个人,从一种状态切换到另一种状态,需要一个过程。比如,一个人刚跑完800米,要是立即停下来,身体就会出现不适。这种感觉我曾经有过尝试。那还是在保民三中上初二的时候,我报名参加学校的秋季运动会。本来我想报个铅球标枪一类运动项目,可是报名参加投掷类项目的同学太多了,老师建议我选个跑步类项目。虽然我此前从未参加过此类比赛,但是我一想不就跑个步嘛,有什么难的,于是随便填了个800米。真正到了比赛的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作事非经历不知难。

        当发令枪响起的那一刻,与我蹲伏在同一起跑线上的同学们一个个如脱缰野马,飞也似的往前冲。此前,我并未经过正规的跑步训练,就连起跑前的动作都是现场模仿其他同学来的。当其他同学已经蹿出去能有三五米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赶紧追了上去。一开始我就已经落后了,这给我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我卯足劲儿死命追赶那些遥遥领先的同学们。我并无意争夺什么冠军亚军,只是想别垫底儿就好。刚跑过一圈的时候,我已经超过一半的同学了。看着前面离我不远的那些同学,我想再尝试着超过他们。然而,我的胸腔却像快要起火冒烟一样,简直无法呼吸了。我是个要强的人,还有一圈呢,拼了命我也得坚持下去。我已经不是主动在跑了,而是自己推着自己跑。前面的那些同学离我越来越远,后面的同学也渐渐追了上来。此时,我已经不想再超越谁了,只想着坚持跑完全程就好。最终,我还是坚持跑完了整个赛程。当我到达终点之时,我已经顾不上去看后面是否还有比我更慢的同学了。我只觉得胸腔快要炸裂了。我呼出来的气体是干燥烫热的。它们好像不是从我的肺部出来的,而是像从爸爸那台老式东方红拖拉机的排烟管里蹿出来的。在过线的那一刻,我整个身体彻底软掉了,直接坐在跑道旁边的地上。那会儿,我想我可能要死了。因为,我的眼前先是发黑,继而金星闪烁。大脑仿佛失去意识,对于周边的一切都毫无反应。我只想把那口气出顺溜了,太**卡顿了,简直快要掉线了。幸好,边儿上有一位同学发现了我有些不正常,把我扶起来,搀着我慢慢走了一会儿,才算缓了过来。说起来,那位同学可能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当时没有他扶着我走一走的话,没准儿我就挂了。而我已经忘记他是谁了。因为,当时我也只想着自己怎么把气出顺了,根本没顾上其他。

        这段时间随着新冠疫情逐渐受到控制,部分地区的学校开始复学。偶尔有新闻报道,某某学校的同学因为戴口罩跑步致死。对此,我有着切肤之痛——不要说戴口罩了,就是不戴口罩都有可能猝死。如果只是一般的锻炼性跑步,想跑就跑,跑不动就停下,自然是不会致人死亡的。可一旦进入竞争性跑步状态,那搞不好真是要出人命的。特别像我那样,未经过任何专业训练,直接就上800米跑道上去玩儿命,太危险了。也就是从那次800米比赛之后,我知道了,在剧烈运动之后,一定要逐渐放慢节奏,不要骤然停下,否则,身体机能一旦适应不了,极有可能死机。

        这世间,万事万物道理都是相通的。从1999年初赴京闯荡直到2000年4月14日因病返乡,这段时间的我就像在800米赛道上跑步一样,分分钟紧绷着每一条神经和每一块肌肉。最初的我只想着能在北京找到一份工作立足就好。找到工作之后,我又想着怎么样把工作做得更好,发挥出自己应有的水平,超越其他同事的表现。当我发现自己已经进入瓶颈期,短期内无法突破自己的时候,便想着怎么样坚持下去,把这一份工作做到最后。然而,最终因为疥疮的发作,让我中途不得不离开了大汉广告公司。有时候,我就想,假如自己没有得疥疮,或者疥疮没有大发作,那我是否能坚持在公司干下去呢?要知道,当时郑总和文主任也只是在作困兽之斗啊。唉,人生没有假如。现在的一切都是按照其既有轨道在运行。我现在的状态本来就应该是其应有的状态。

        从北京返回黄土城,我就刚刚从800米赛道下来一样。之前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和肌肉突然间松弛下来。原本激烈动荡的生活突然变得安逸休闲了。二者之间产生的巨大落差让我一时无法适应。我就这么一天天的闲呆着,脑子里空洞的幻想着人生与未来,偶尔回忆一下过往的经历。唉,我感觉自己的思维能力、创新意识,特别是奋斗的激情正在逐渐退化与冷却。没来由的,我对于外面的世界产生了一种恐惧心理。等病好了,我还敢再独自外出闯荡吗?在我心里,对这个问题划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出于对外部世界和未来未知的恐惧,我尽量不让自己的思绪往那些方向飘忽。嗯,还是实际一点,往自己周边看看吧。我开始恢复自学英语之前在黄土城的生活状态,到大街上转悠转悠,去师父和二嫂的理发店以及丽姐的裁缝铺闲坐,碰上漂亮的姑娘就扯扯闲篇儿。唉,过了千禧年,我都已经二十五岁了,可直到现在还没个对象呢。男人啊,饱暖思**,闲了想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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