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一节 (2 / 2)
        那天晚上，他们三人酒没少喝。我却愈加清醒。茫茫人海，一别之后，很难有再见的机会。各位，就此别过。

        回去之后，我把小刘超市的账结算了。兜里已经所剩不多了，还好，回家的车票钱是足够的。那天晚上，我失眠很久才睡着。不仅是因为小古呼噜打得响，更主要是因为我心里头想事睡不着。从去年初到现在的一幕一幕就像演电影似的，从我的脑海里一一闪现。一年时间虽然短暂，却要比我在黄土城那五年的经历要丰富的多，学到的东西也更多。新的一年，本该是我在原有基础之上奋发图强，更加努力，创造价值的新起点，却被小小的疥虫阻断了前进的道路。这也算是一门人生课程吧。于我而言，这门课程才只是刚开了个头。我还得回到黄土城的家里把下面的课接着上完。至于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门课程，我就不知道了。

        无论如何，对我来说，在经济信息报和中华信息报以及大汉广告公司工作的这段经历，都是我这一生难以忘怀的一段经历。最起码，通过这份工作，我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和价值。离开了黄土城那片土地；扔掉镰刀镐把和斧头，我张红民依然可以创造价值，实现自我。挑战自己的极限，探索自己的边界是一件冒险的事，却也能为我带来巨大的成就感。尽管当下我处于人生的低谷，但我相信自己一定会从这低谷走出来，再度恢复从前的自信。感恩所有的遇见，感恩所有出现在我生命里的人。最感谢的就是郑总和文主任，不拘学历与工作经验，给了我这次难得的工作机会。感谢你们夫妻二人！真诚的祝愿大汉广告公司也能够早日走出低谷，成功升级，打造出新的盈利模式，在这一轮行业大洗牌中经受住市场大潮的冲击，成为一只跳过龙门的鲤鱼。不管以后我在什么地方，从事什么行业，这份工作，还有在工作过程中结识的人都会深深的烙印在我的心里。

        2000年4月14日，我背着行囊，拖着疲惫的病体，带着失落迷茫的情绪离开了豆各庄，离开了北京，坐着长途汽车，踏上了回乡之路。

        长途汽车缓缓驶入了张塞市长途汽车站。我得在这里再换乘到黄土城的汽车回家。既然到了张塞，那正好捎带着先到大哥家去看看吧。

        我坐公交到了宝桩村路口，背着行李，步行了大概二里多地到了大哥租住的院里。下午四点多，大哥还没下班。大嫂卖完冰糖葫芦，提前回家了。她也是刚进家。一回头看见我，大嫂很是意外：“咦，小红你咋来了？你不是在北京上班了么？”我说：“唉，甭提了，大嫂。我闹病了。这是回来养病来了。没赶上直接回黄土城的车，这不先到你们家来看看。”大嫂赶紧招呼我进屋。大哥大嫂一家租的屋子比我在豆各庄的那间小黑屋要大一些，除了放一张大床之外，屋里还能放下一个柜子和一些简单的家具。大嫂让我先坐着，她到门口搭建的简易厨房张罗饭菜。

        饭菜刚弄好，大哥骑着摩托，带着壮壮也回来了。壮壮在宝桩村小学上一年级。每天大哥和大嫂谁得空谁就去接壮壮放学。壮壮见到我很是亲热，我却不敢和他有肢体接触，怕把疥疮传染给孩子。对于我的突然出现，大哥也像大嫂一样觉得意外。当我把自己染病的事儿告诉大哥时，他心疼的看着我身上那被疥虫践踏的皮肤，责怪我为什么不早点儿治疗，搞成现在这样。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已然是这样了，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在吃饭的时候，大嫂说起，黄土城去年就闹过一阵儿疥疮，传染的人还不少。听大嫂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老保来。老保说过他去年中间回过一次黄土城，难道是这家伙先得了疥疮，又传染给了我？嗯，极有可能。我就是去年从老保的公司回去之后开始觉得身上痒的。我俩住一张床盖一床被，那可不就是疥疮的最佳传染方式吗？唉，早知道当时不在老保宿舍过夜就好了。有钱难买早知道。我只是有点好奇，老保他知道自己得了疥疮吗？这家伙可没准儿。我记得以前在黄土城时，好几次我去他们家都见他在泡脚。当时我就寻思，这家伙够讲卫生的呀，竟然天天泡脚。要知道农村人一般是很少这样做的。嗯，还是人家念了大学的人，就是不一样，连城里人的那些作派都学会了。然而，后来我才知道，并不是老保真有那么讲卫生，这家伙有脚气。他是用足光粉溶液在泡脚。不过，老保的嘴严实的紧。你要是不追着问，他从来不会讲这些。关于疥疮源头这件事，我问过他好几次。他就是不承认。而我分明见过他好几次用疥灵霜在涂抹后背。是了，背着牛头不认账，说的就是他。说起来，老保应该为我这次染病回乡负责呢。当然，这未免有些牵强。有点儿***一味指责中国是新冠疫情发源地的意思。唉，怎么可以胡乱甩锅呢。命，这就是命。张红民，你得认啊。

        在大哥家住了一宿。我不敢睡在床上，怕传染给他们一家人，只能在柜子上铺上行李睡。不过在那上面睡得也挺香的。嗯，与亲人在一起，感觉舒服多了。

        第二天一大早，大哥骑摩托把我送到张塞市长途汽车站。我坐上直达黄土城的汽车回到了刚刚离开两个月的家乡。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的儿子回来了。只是很可惜，我这次回来不是衣锦还乡，而是染病归来。

        当长途汽车缓缓停靠在黄土城汽车站的门前时，我从车窗往二哥二嫂的店铺看了一眼。二嫂正在她的理发店里忙着给顾客剪头。二哥的木匠铺门开着，里面传出电锯隆隆的声音。门前有几个上了岁数的老人慢慢的走过去。黄土城街上的节奏比北京街头的节奏要慢上很多。从车上下来之后，我却不敢像那些老人一样走得那么慢。我急急走向二哥木匠铺，生怕碰上熟人。唉，万一人家问我，张红民你怎么刚走又回来了？我该怎么回答呢。是的，那时的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逃兵，仿佛大街上所有的目光都在朝我射过来，就像身后追杀我的敌人的子弹。唉，各位父老乡亲，我张红民其实不是逃兵。我只是一名伤员而已。

        你需要向谁解释什么吗？难道别人真的关注你吗？呵呵，张红民，你想多了吧。这个世界上，除了至亲之人关注你之外，别人都忙得很，没人关注你。当然，也可能会有闲的没事儿干的人偶尔会打问，咦，你不是在北京当记者呢吗？干得好好的怎么中途回来了？犯错误了？让人开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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